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布受天下】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一世红尘,无你何欢(花千骨番外) 作者:月影写梅 文案 有一种思念,叫做上穷碧落下黄泉, 有一种执着,叫做宁负苍生不负你, 有一种责任,叫做我舍我护你而活, 有一种距离,叫做我生君已老, 有一种倾慕,叫做心悦君兮, 有一种等待,叫做不可说, 有一种眷恋,叫做花千骨, 有一种守护,叫做白子画。 你怎能这么残忍,在逼我杀了你之后留我独自一人?不老不死,不伤不灭,究竟是诅咒还是恩赐?你想要什么,你说便是了,爱给你,人给你,只是,不要留我一人…… 好啦,文章依旧走的半甜半虐的轻松路线,妖神一战,师父被逼杀了小骨,痛不欲生,几欲堕仙,带着癫狂的执念,他转动了不归砚,让一切重回过去,决心改写历史…… 这一次,他不会再放手,追徒之旅,路漫漫其修远兮啊…… 内容标签:虐恋情深 情有独钟 因缘邂逅 原著向 搜索关键字:主角:花千骨,白子画 ┃ 配角:原著一众炮灰 ┃ 其它:师徒恋,男追女 ================== ☆、缘死缘生   第一卷邂逅于时光深处   第一章缘死缘生   “白子画,我以神的名义诅咒你,今生今世,永生永世,不老不死,不伤不灭。”   “今生所做的一切,我从未后悔过,可是若能重来一次,我再也不要爱上你。”   血,铺天盖地的红色,转眼便将他淹没,他眼睁睁看着她,自怀中消失,化作流光,散在天际。   “不要——”   他痛苦的嘶吼,一掌接一掌地打在自己身上,除了疼痛,什么也没有留下,眼泪一滴一滴落下,原来死亡不可怕,死了便是一了百了,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才是最可怕的,这永生永世的孤独寂寥还让他如何面对?   你怎么可以这样残忍,在逼我杀了你之后,留我一人,你想要什么,你说便是了,爱给你,人给你,只是,只是不要留下我一个人……   “师父——”   “师父——吃饭啦——”   殿外宫铃悦耳,声声荡漾,清脆的声音喊着。   白子画睁开眼,满头大汗的从梦中惊醒。他起身,真的回来了吗?桌上的熏香燃着,熟悉的香气萦绕鼻端,他颤抖着掀开枕头,一个小小的荷包露出,他捻起荷包的细绳,放入怀中。   他推开门,廊檐中,一个十六岁的少女端着食盘蹦蹦跳跳走来,看到他,眼睛一亮,欢快的笑道:“师父,今天外面下雨,咱们就不在院子里吃了,小骨将饭菜端进来了。”   真耶?幻耶?定定看了她半晌,他还在努力辨认面前的女子是否真实存在,还是说,只是一个幻影。   花千骨被他看得不好意思,低下头小声问道:“师父,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手掌伸到她的脸侧,想要触碰,却又不敢,那样的痛苦太过刻骨,此刻突然降临的幸福仿若琉璃,生怕一旦触碰,就会湮灭,变成幻影。   花千骨奇怪的看着他,扯了扯他的衣角:“师父,吃饭啦。”   她侧头的弧度正好碰上他的手掌,冰凉的手指有温热的触感,是真的,他激动的手指都在发颤。   展臂将她用力纳入怀中,瘦瘦小小的身子,一只手便能将她揽住,食盘落在地上,琉璃的小碗中乘着的桃花羹洒了一身,他却顾不得这么多。   花千骨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手忙脚乱地想要推开他:“师父,您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紧紧拥住她,白子画俯身将头埋在她的发间,喃喃道:“师父再也不会走了,再也不会走了。”   师父的声音里隐含着莫大的痛苦,听得她心头一痛,默默地,伸手抱住他的背肩。   眼中癫狂渐褪,白子画轻轻抚上她的发丝,柔凉的感觉,倾泻一手。   春雨滴答,一切还是初时模样,窗外雨打芭蕉,桃花灼灼,绿的清透,红的明艳。 ☆、柔情似水   发觉这样的举动有些越矩,花千骨在他怀里动了动,松开胳膊,低声道:“师父,吃饭吧。”   有些不舍地松开她,细细端详着眼前这张面孔,他轻轻点头。   她乖巧的笑道:“师父您先进屋,我去厨房重新盛两碗桃花羹。”师父今天好奇怪啊,为什么要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   目送她的背影离去,白子画从怀中取出那个小小的荷包,看着上面绣着的桃花,暗自出了神。   如果他没有推算错,这是小骨拜他为师的第二年,不久之后将是太白一役,这个荷包,想必是小骨会送给紫熏的。   嗅着上面的香气,他微微皱眉,按理说,小骨自十四岁修成仙身以后,身体便不再生长,显然当下的小骨,没有让自己的身体停止生长。   莫非,是自己的强行扭转时空改变了历史?这个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让他暗暗心惊,或许除了小骨,还会有别的事情的会发生改变,而他的到来,定然不会让历史按照它原本的轨迹走下去……   花千骨重新盛好两份桃花羹端进来是,便看到师父坐在窗前,手里握着什么东西,默默出神。   她悄悄走过去,恭敬道:“师父,吃饭啦。”   白子画闻言回过神来,将手里的东西放入袖中,扫了一眼桌上精致的菜肴,浅浅一笑:“小骨的雕工见长。”   花千骨眼睛一直盯着他手里那东西,有些眼熟,好像是她偷偷放在师父枕头下的,这是被师父发现了?   发觉她站在那里不动,白子画疑惑道:“怎么了?还不过来?”   她指着他的袖子,结结巴巴说道:“那个……那个是徒儿的……”   看着她紧张的神色,念及她那小小的心思,他心头一暖:“嗯。吃饭吧。”   花千骨局促地坐在他身边,还在寻思着怎么跟师父要回荷包,一双筷子递到她面前,她讶异抬头:“师父……”   白子画一边为她布菜一边嘱咐道:“多吃点,以后不必为了为师将就自己。”   他越是这样,花千骨反而越是坐立不安,自方才看到师父,她便觉得师父好奇怪,一直在用那样的眼神看着她,那种从来都没有在师父眼睛里出现过的神情。   她不安的看着他,小心翼翼开口道:“师父,是徒儿做错了什么吗?还是徒儿又给师父惹什么麻烦了?”   他淡淡道:“为什么这么想?”   完了,师父一定是生气了,花千骨连忙放下筷子,起身离桌,跪在他面前,局促地说道:“小骨不应该私闯师父卧房,更不应该偷偷将熏香放在师父枕下,小骨知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还望师父不要气坏了身子。”   白子画有些哭笑不得,这认错认得倒快,伸手扶住她的肩膀:“你这是做什么?为师并未生气,你快起来。”   她小心翼翼抬眼,撞上他温和关切的眸子,她飞快的挪开目光,师父身上清冷的气息近在咫尺,惹得她心脏碰碰乱跳,师父一直以来都是冷冰冰的,从来没有这般与她亲近过,也从来没有待她这般温柔过。   顺着师父的手臂站起来,她无措地问道:“师父,当真没有生气吗?”   他无奈地摇摇头:“没有,别胡思乱想了,吃饭吧。”   她斟酌片刻,决定得寸进尺,凑到师父面前恳求道:“师父可不可以将那个香包还给我。”   “嗯?”   她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那个本是小骨用来收集师父身上的气息,做熏香用的……”她本想着日后贴身带着,就像师父时时刻刻陪在身边一样。   他微微一怔,转念间便明白了她那点小心思,将荷包从袖中取出,放入她手心,揉了揉她的脑袋,缓缓说道:“答应师父,以后不要把这个送给别人。”想到她日后会将这个送给别人,心中便有些不悦。   花千骨开心点头:“那是自然。”那可是师父大人的枕边香,哪能随随便便给了别人。此刻答应得快,她哪知日后会将这个荷包眼睛都不带眨地转手送给别的女子,还是个爱慕师父的女子。   虽然仍然对师父的改变十分不适应,但是一顿饭两人仍是吃得其乐融融,花千骨渐渐的也放开了拘束,跟师父说着上午在殿下的趣事,讲述着弟子间的趣闻。   白子画在她清脆的笑声里,确切的感觉到了真实,时光温良,岁月静好,绝情殿相守的日子,平凡而温暖。 ☆、花间晚照   夕阳西照,花千骨坐在书桌前,支着肘逗弄着糖宝。   “糖宝,我觉得师父有些奇怪。” 戳戳糖宝绿莹莹的肚皮,花千骨嘟囔着。   翻了个身,糖宝打着哈欠问道:“有什么奇怪的?我怎么没看出来?”   她皱眉道:“我也说不上来,总之就是感觉怪怪的,好像,比以前好接近一些了,又好像比以前比以前更捉摸不定了。”   糖宝伸了个懒腰,扯过一片花瓣盖住身子,懒洋洋说道:“骨头你还是快点抄门规吧,世尊罚你的十遍你才写了三遍,这次我可不帮你了。”   花千骨哀叹一声:“哎~这么变态的规矩都是谁定的,又长又多字还这么难写~”   糖宝冲她翻了个白眼:“谁让你在十一师兄的课上睡觉的,正好被世尊逮到。”   她幽怨的看着糖宝,一口气接一口气的叹着:“宝宝,说真的,十一师兄讲课有些枯燥,太死板了,我听一会儿就睡着了。”   一把扯掉身上的花瓣,糖宝张牙舞爪道:“不许你说十一师兄不好!”说着就伸手拽着她一根头发荡来荡去“我就觉得十一师兄很好,给我糖吃,还陪我玩儿。”   眼珠子随着糖宝一摆一摆的转着,花千骨不屑道:“不知道是谁在十一师兄课上睡得比我还香,口水流了我一耳朵,哎~有了十一师兄你就忘了娘啊~”   糖宝羞红了脸,用两只爪子捂住眼睛,埋怨道:“娘亲不许胡说,我跟十一师兄,跟十一师兄什么都没有了,嗯,我才没有喜欢他,才没有喜欢他呢。”   花千骨哈哈大笑:“我可是什么都没说,宝宝你这是不打自招啊~来,给娘亲说说,是以师兄好在哪里。”   “啊啊啊,娘亲你好坏~”   “不对啊,我记得宝宝说过以后要娶轻水的,怎么这么快就移情别恋了……”   “娘亲!”   ……   嘻嘻哈哈打闹间,忽然听到白子画的传音:“小骨,到后山来。”   花千骨慌忙将糖宝从头发上扯下,扔在桌子上:“师父大人在召唤我,罚抄的门规就交给宝宝了。”   糖宝被她摔得头昏眼花,好不容易从桌子上爬起来,已经看不到娘亲的身影。自己写不完的作业交给她,呜呜呜,娘亲不爱她了~~   后山的桃花林绵延数里,桃花虽不若庭前那般繁华艳丽,却是有几分简静轻灵,夕阳斜照,一片漫漫纷飞的粉红花瓣中,那个轻灵舞剑的白色身影,尤为突出。   师父很少用剑,这是她第一次看到师父舞剑,一招一式,行云流水,淡若闲庭野鹤,花千骨不由得看痴了。   听得她的呼吸声,白子画收起剑,看到她痴痴的眼神,他唇角泛起淡淡的笑意:“这招镜花水月可看清了?”   她回过神了,愣愣的点点头,又摇摇头。   “记得多少,给为师演练一遍看看。”说着将手中的剑递给她。   花千骨慌忙摆手:“不用不用,徒儿怎敢用师父的剑。”说着召唤出断念,握剑在手,向他行了一礼,恭敬道:“师父,那徒儿就献丑了。”   方才只顾着看师父了,剑招没细看,照着师父的姿态也能模仿个七七八八。   足尖轻点,在空中转了个圈儿,内力激起花瓣,带动着随剑舞动,一招一式,却不得要领,当她将断念刺出时,内息不稳,身体失衡,整个人落在了地上。   慌忙用断念支住身子,让自己摔得不那么狼狈,花千骨惭愧道:“师父,徒儿愚笨。”   白子画摇头,扶稳她,道:“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只是有些心急,这式镜花水月不为应敌,只为修心,小骨不必太过较真。”   绕道她身后,握住她的手:“右手抬高几分,出手要快。”引着她的手将剑刺出。   桃花的淡淡香气,师父唇角淡淡的笑意,她的心跳突然就失了控制,砰砰乱跳。随着他的带动挥剑,耳膜隆隆直响,哪里还听的清师父的话语。   看她傻傻的样子,白子画低头问她:“可看清了?”   花千骨匆匆看他一眼,耳根通红,慌乱地点点头。   她这幅样子,应该是没懂罢。白子画叹口气道:“不着急,慢慢学,来,跟着师父做。”   左手揽上她的纤腰,低头不经意瞥见小骨通红的耳根,他猛的愣住,右掌下握住的小手细腻柔滑,另他忽然有些心神摇曳,贴在身前柔软的身子也让他意识到此时的小骨已经长大了,不是他眼中那个孩子了。   他心中突然涌起的滋味晦涩难明,既希望她永远都不要长大,又希望她快点长大,一时之间,患得患失,悲喜难言。   见师父良久没有动静,花千骨疑惑抬头。   浅浅的呼吸喷在他颈间,少女身体发出淡淡的幽香,他的左手下意识的收紧了掌中的纤腰。   花千骨一惊,猛的将他推开,从他怀中跳出,看到师父阴晴不定的眸子,她有些无措的轻喊道:“师父……”   断念掉在地上,掷地有声。   白子画回过神,闭了闭眼,匆匆收起那些旖念,声音听起来淡然无波:“你先回去,今日师父有些累了,明日再教罢。”   花千骨此时心如乱麻,并没有听出师父语气中有淡淡的失落,低头匆匆应了一声,拾起断念转身就走。   日落西山,暮色浮起,微风吹散了桃花。   看着她的背影消失,他心中泛起浅浅的惆怅,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如影随形。   (偶觉得吧,小骨会爱上师父,很大一部分的责任要归咎于师父→_→这么一个人物,天天在她跟前晃悠,时不时的来点儿小暧昧,想要不动心是很难的。) ☆、佳期如梦   绝情殿的日子对白子画来说又变得和以前一样了,每天都能听到小骨的欢声笑语,每天都能确确实实的感受到她的存在,每天都可以安安稳稳吃一顿小骨精心烹饪的佳肴,这样的日子,是他梦寐以求了数十年的,不去做别的,只要这样与她相守,他已经知足。   对花千骨来说,却不那么一样了,以前是十天半个月的看不到师父,现在是无时不刻都能看到师父。突然间师父对她的关注就密切起来,让她浑身不自在。   就像那日,她躺在桃花树下看书,看着看着便睡着了。   一觉睡到晚上,当时天色昏暗,月亮还没上来,醒来时发现身上盖了件袍子,刚睡醒脑袋还在懵着,一转头突然看见身边坐着个白色的身影,吓得她差点儿魂儿都没了。   抓起书就往那个白影儿上扔,扔完转身就跑,边跑边鬼哭狼嚎:“有鬼啊~绝情殿进鬼了~师父救命啊~”   留下白子画一人在原地黑线。   因为这件事,她被糖宝足足嘲笑了四五日!   有时候师父会无缘无故往她卧房里走一圈,看着她凌乱不堪的书桌,会帮她细细整理好书籍,一直以“乱室英雄”著称的花千骨回到自己的卧房,常常有一种进错地方的错觉。   花千骨悲哀的发现,自己以前乱放的书籍自己还能找到,一旦被师父整理整齐,她就找不到了……   师父还会找各种各样五花八门的借口让她去找他,比如要她去给他梳头发啊,比如要她给他卧房香炉里重新换一种熏香,可是以前这些事情都是师父亲力亲为的;每日指导她功课的时间也多了起来,以前师父对她都是“放羊式”教育,现在不但每天亲自为她讲解课业,就连每日的训练,都为她布置的周密详细;就连练剑的时候,都指不定师父突然从哪个犄角旮旯冒出来指点她两招,搞得她都不敢溜下山找杀姐姐玩儿了……   这日午觉还没睡醒,迷迷糊糊的又被师父提拎到长留海上练剑法。   下午的阳光将照的沙子暖暖的,足底触感软软的。   白子画将睡眼朦胧的徒弟放下横霜剑,他刚刚一松手,花千骨就软软地往沙滩上倒去。   他只得伸手扶住她,无奈的唤道:“小骨,小骨快醒醒……”他暗暗纳罕,她哪来的这么多的瞌睡?   整个人顺着他的身子滑下去,懒懒的躺在沙滩上,花千骨不满地嘟囔:“师父,让我再睡一会儿,再睡一会儿嘛。”   天杀的糖宝,昨晚跟她抢了半夜的被子,它倒好,从早晨睡到了现在还没有醒,可怜了她啊,不但要按时起床给师父交代功课,就连睡个午觉都要被师父拽起来练剑……   又喊了几声,还是叫不醒她,白子画也不急,将她身子在沙滩上摆正了,随之在她身边坐下。不一会儿,身边就传来打呼声。   他对于未来的事情能够改变多少,没有把握,就如同他永远都掐算不出她的命格一般,现下唯一能做的,就是把握好当下两人的关系。   自他第一天回到绝情殿开始,他恨不得时时刻刻都能看到她,恨不能无时不刻守在她身边;可他也知道,物极必反,握得越紧反而流逝得越快,更何况在此时小骨的心中只是将他当做师父一般仰慕,哪里敢有有分毫旖念。   他只有一步一步的拉进与她的关系,小心翼翼的尝试着与她靠近,不敢太近,却又舍不得太远,天知道每次看到她,他需要多大的毅力,才能控制住自己心中澎湃的情思,控制住自己不把她紧紧抱在怀里。   浮光跃金,静影沉璧。白子画侧头看着她沉睡的脸庞,美丽无暇,她微微弯起的唇角柔软红润,他忽然很想知道触碰在那上面,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于是,他便真的那么做了。   轻轻印在上面,生怕惊醒她,只是浅浅一吻,一碰随即离开,心跳却如何都止不住了。   听着海浪拍击礁石的声音,空中偶尔滑过几只或一群海鸟的身影,他的心,是前所未有的宁静满足。 ☆、海上浮沉   阳光暖暖的,沙子软软的,这一觉睡得异常舒适。夜幕降临,花千骨稍稍将眼睛睁开一条缝隙,看到师父立在海面上的一块礁石上,背对着她的白色身影,在昏暗的天光中,显得高大挺拔。   她揉了揉朦胧的双眼,喊了句“师父”。   白子画转过头,微微一笑:“小骨,过来。”   被师父那一笑勾了魂,花千骨傻傻的走过去,与师父一同立在礁石之上,翻涌的浪潮打湿了裙摆,她仰头看着他,疑惑道:“师父,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白子画为她理了理睡得凌乱的发丝,柔声道:“等会儿你就知道了,”目光低垂,看到她的腰间空荡荡的,皱眉道“你的铃铛呢?”   花千骨揉揉乱蓬蓬的脑袋,惊讶道:“中午的时候还在啊,一直带着的,怎么会不见了呢?”   说着便施法微观,意识在海岸上转了一圈,在方才睡觉的沙子上察觉到熟悉的气息,她惊喜道:“找到了,师父,我去拿。”   “不用了。”白子画手掌微转,将沙滩上的铃铛摄过来,低头为她戴好,叮嘱道“以后小心些。”   她心头一暖:“嗯。”   天色全黑,一阵海风吹过,凉丝丝的海风夹带着咸咸的气息,花千骨忍不住打了一连串的喷嚏:“阿嚏~阿嚏~阿嚏~”   白子画看她衣着单薄,连忙将外袍脱下来给她披上。   她慌忙推辞道:“师父不用了不用了,我不冷,您快将衣服穿上,当心受寒了。”说着又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不容置疑的为她披上外袍,白子画淡声道:“小骨何时跟师父这般客气了?”   在他威慑的目光下,花千骨心虚的低下头,小声道:“没有。”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她喜欢和师父这样的亲近,可她也怕这样的亲近,每当她在享受师父给予的温暖时,心底就会有个声音一直在告诉她,不可以这样,这样是不对的,究竟是哪里不对,她也不知道。   夜色越发的深了,天上连一颗星子都没有。   又是一阵海风吹过,花千骨忍不住又打了几个响亮的喷嚏。   揉了揉打喷嚏打到酸涩的鼻子,她抬起头,眼泪汪汪的看着师父。   白子画叹息一声,伸臂将她揽入怀中,低声道:“这样就不冷了。”   当脑袋碰在师父胸膛的一瞬间,花千骨脑中轰然炸开,整个人都是僵硬的。师父身上淡淡的清冷的气息钻入鼻间,她知道自己此刻脸一定很红,同时暗暗庆幸此刻师父看不到她的脸。   将她柔软的躯体拥入怀中,他微微收紧了双臂,为她挡去寒冷,小骨个头虽然高了不少,身子依然纤细,一只手便可以将她整个人拢在怀里。   察觉她的僵硬,白子画微微一怔,怀中女子的身段线条已是初成,早已不似以往的平板,面红耳赤之时他也在暗暗懊恼,为何总是这般不注意?想要松手,紧紧贴在他身上的柔软又让他舍不得松手。   砰!   砰!   砰!   ……是谁的心在跳?是她的?   黑暗中,花千骨悄悄抚上右侧胸口,暗暗纳罕,一下一下,跳的很正常啊,不是她的,难道……   她又将稍稍将脑袋在师父胸口上挪动一些,靠近他的心脏一点点,师父的心跳,又急又快,一下一下敲击着耳膜……   原来真的是师父的心跳声,他,也在紧张吗?   一轮圆月,自海面缓缓升起,皎洁无暇,映得深蓝色的海面波光粼粼,悠远深邃。   花千骨被这一景象吸引住,一时移不开眸子。   整个月亮出来了,不偏不倚,正好升至海平面,似凌驾于空中,又似漂浮在海面,一片海,一轮月,似真似幻。   “好美啊~”她感叹道。   白子画微微一笑,清浅道:“今日是百年难得的一遇的潮汐,月轮会与海面交汇,师父料想你会喜欢。”   花千骨一愣。嗯?师父带她来这里,是为了看月亮?   看着她愣愣的表情,他揉揉她的头发:“不喜欢吗?”   她连连点头:“喜欢喜欢。”想了想,她疑问道:“师父,今天不练剑了吗?”   将衣服为她拢了拢,白子画浅浅道:“不练了。”   浩瀚无垠的海面,一轮明月临居之上,花千骨只觉得心旷神怡,呆呆的看了一会儿,忽然突发奇想,指着月轮道:“师父,我想去那里看看。”   看着她望向自己亮晶晶满怀期待的眸子,他的心也跟着飞扬起来:“好。”   说着,单手抱住她的腰,驾着海风,踩着海面,向着那轮玉盘飞去。   纵使那夜的月轮再美,海面再浩瀚,也不及那时她微微侧头间看到师父的一个侧脸,在月色的掩映下,完美到好像只存在于从水墨丹青中,满是宠溺的眸子仿若承载了漫天的星光。 ☆、醋海生波   这日,白子画因着公务,一大早就离了绝情殿,赶往太白。实在放心不下将徒弟一人放在绝情殿,临走前千叮咛万嘱咐,要她不要离开绝情殿,不可招惹事端。   花千骨好不容易等到殿内只剩自己一人,嘴头上应着是,对师父的叮嘱却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心底下暗暗盘算着今日如何度过了,嗯,好久不见杀姐姐了……   白子画前脚刚走,花千骨后脚便跟着下了殿……   她偷偷摸摸御剑穿过禁林,还未飞出,便被一道红影拦了下来。   “小师叔,别来无恙啊。”银铃般清脆的笑声想起,是霓漫天。   花千骨无奈,缓缓落地,收起断念:“你想做什么?”   “许久不见,小师叔见到我怎是这番样子啊?”一身红衣,霓漫天依旧美得张扬。   花千骨不说话,转身就走,看来今天是出不了长留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霓漫天身影一晃,转到她前面,挡住了她的去路,笑道:“小师叔这是去哪儿啊?你刚才走的可不是这个道路?”   她语气平平:“我去哪里,与你何干?”   “私自下山可是违反门规的,师叔可知道?”霓漫天笑吟吟问道。   花千骨暗地里攥了攥拳头,强忍着没有挥上霓漫天那张脸,她笑眯眯问道:“那师侄想要做什么呢?”   “您说,若不是今日我拦住了您,师叔可是要受罚的,师叔该如何感谢师侄呢?   她又望天状似想了想,挑眉道:“要不师叔就来指点师侄两招,如何?”霓漫天本就生的好看,此时笑得开怀,更是明艳不可方物。   同样是美人,杀姐姐就好看得让人满心欢喜,面对这张脸,奈何,花千骨怎么看怎么想一拳头揍下去。   她强忍着火气,咬牙道:“你与我究竟有什么过不去的?何苦处处相逼?”   霓漫天笑得愈发张扬:“师叔言重了,我哪敢与师叔作对啊,长留山上至尊上,下至弟子,哪一个不是心疼体恤师叔的?就连我师父,不也拜倒在您的石榴裙之下吗?”   花千骨斥责道:“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呢?我与十一师兄清清白白,岂能容你在此妄加评断?”   “我妄加评断?”霓漫天大声反驳道“每日是谁缠着我师父的?又是谁每日与我师父走的最近的?私底下指不定还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说到此处,霓漫天便觉心中气苦,想当年年少不经事,未曾懂得情爱,只知道想要与那人在一处,只想亲近那人,可未曾料及,这师徒身份竟是成了两人之间最大的阻碍,每每看到师父与花千骨还有舞青萝火夕一众在一起有说有笑,而她只能默默旁观她心中是说不尽的酸楚。落十一恰恰每天最喜欢去绝情殿,每日与花千骨待的时间也是最长,嫉妒与怨恨一日一日的蚕食着她的心。   只是她哪里知道,还有醉翁之意不在酒一说,落十一看似与花千骨走的近,实则是为了靠近糖宝。   花千骨却被她的一番话激怒了:“霓漫天你不要血口喷人!十一师兄是与我走的近了些,但并非所有的事情都如同你想象的那般龌龊!”   “呵呵,小师叔说得义正言辞,只是不知做的也如说得这般。”   花千骨怒极,拔出断念,直指霓漫天,气得手都在颤抖:“霓漫天,你不要逼我对你动手!”   霓漫天讥讽道:“胆小鬼,你终于肯拔剑了?你倒是出手啊,仙剑大会那日可不见得你对我手下留情呐。”   断念出鞘,霓漫天甚至没有看清花千骨是如何出手的,只看到一道银光闪过,便觉耳畔一凉,一缕发丝被削了下来。   收回剑,花千骨冷冷道:“还要继续吗?”   霓漫天久久站在原地,出了一身冷汗,何时,她的修为已经精进到这种程度?倘若花千骨的剑,再偏一点点……后果不堪设想,她后知后觉的摸了摸自己的脸……   这一剑,显然是震慑住了她,花千骨不再看她,转身便走,今日无论如何是见不成杀姐姐了,更何况被霓漫天这样挤兑一番,心中有些气恼也是难免的,念在是同门自己又是长辈,却也是无可耐何的。   看着她清修婉约的背影,霓漫天脑海中突然就蹦出落十一与花千骨并肩走在一处的画面,显得格外刺眼,内心的嫉妒蓦然泛滥成灾,她拔出佩剑,挥向那个背影。   鲜血涌出,独特的异香弥漫了整个林子。   花千骨只感觉背心一阵刺痛,体内真气激荡爆棚,自伤口喷薄而出,将霓漫天震出老远。   霓漫天慌忙稳住身子,奈何,那股真气力道太过强劲,根本无力抗拒,她头重重撞在树上,当场就晕了过去。 ☆、护犊情深   长留大殿。   摩严气得发抖:“孽徒,你竟然对同门痛下杀手。”   花千骨跪的笔直,语气不卑不亢:“是她偷袭我的。”   “狡辩!霓漫天身受重伤,是谁动的手?”   她咬牙道:“她活该!若不是她偷袭我,也不会遭到真气的反噬。”   摩严气得胡子一撇一撇的:“你才有多深的修为?能将人镇出内伤?”   她咬唇不语,无从辩驳。   她哪里知道,白子画夜夜给她渡修为,就是为了以防万一,那股真气在她体内日益壮大,只是她还不会用罢了。今日被霓漫天一剑砍下,那股真气才激发了出来。   “小小年纪,尚且是对同门,你变出手如此狠毒,子画平日是怎么教导你的?”   听他牵扯到了师父,她气不过,忍不住辩白道:“震伤霓漫天,纵然是我的不是,师伯为何要扯到我师父身上?”   “你就是这般与我说话的吗?目无尊长,子画平日里便是太纵容你了,今日我代你师父好好教训教训你。”   她的心性再沉稳,也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孩子,被摩严这般劈头盖脸一说,脾气立刻上来了。   一直在一旁的落十一发觉她情绪不对,立刻上前劝阻:“师父……”   他话未出口,已经被花千骨打断,她瞪着摩严喊道:“没有做的事情为什么非要逼着我承认?你们贪婪殿的人就是这般不讲理。我若真想要霓漫天的命,也不至于把她抬回来,随便找个地方杀了便是……”   听她越说越过分,落十一厉声喝道:“千骨!”   摩严气得七窍生烟,指着她吼道:“你给我出去,去门口跪着!跪到你认错为止。”   愤愤地瞪了他一眼,花千骨不再说话,自顾自的走出大殿,跪在门外。   落十一还欲为她说情:“师父莫要动怒,千骨师妹只是一时冲动,才说了这些话。”   “一时冲动?你看看她那个目无尊长的样子,像是一时冲动吗?”   落十一道:“事情还没有调查清楚,师父就妄下定论,千骨师妹生气也是在所难免的!”   摩严一挥衣袖,怒道:“放肆!你也跟这个孽障学了是吗?”   他恭敬道:“弟子不敢,只是还望师父明查秋毫,还千骨一个公道。”   “你若在多言,便与那个孽障一起在外面跪着罢!”说罢,转身离去。   落十一又是个直性子,果真走到门口,与花千骨跪在一处。   正值中午,日头毒的紧,大理石的地面被烤的火热,跪在上面犹如火烤。   汗水一滴一滴落下,背上的伤口又疼又蛰,花千骨伸手挡了挡眼睛,身子晃了晃。   落十一担忧道:“千骨,你没事吧?脸怎么这么白?”   她笑了笑,虚弱的摇摇头,已经没有力气开口说话。   落十一皱眉,拉过她的手,为她渡了一些真气过去,安慰道:“师父一直对你有些偏见,你别放在心上,糖宝已经去找儒尊了,别担心。”   她感激的笑了笑,点头道:“嗯。”   哪知两人这一跪,便是一天。   糖宝去铺了个空,笙箫默一早就离开长留,跑到东海游玩去了,他那两个不成器的徒弟赖死赖活的也跟着去了……   这下,任凭糖宝一个人在长留大殿怎么闹腾,都没能说动摩严,最后将摩严扰得心烦意乱,索性将她扔进茶杯中,盖上盖子。   晚间待白子画回到长留,直接回了绝情殿,发觉殿内没有小徒弟的气息,心底一慌,略微思索下,去了长留大殿。   摩严这厢,念着天色已晚,还在犹豫着要不要将那两人放回去,明日再罚,花千骨毕竟是子画的徒弟,子画对花千骨的诸般宠溺他是看在眼里的,不顾及花千骨,也要顾及子画的感受。   修仙之人,体魄本就比一般人健壮,若是往日,以花千骨的体魄,管他大太阳还是大雪天,跪上个三天三夜都不成问题,只是今日被霓漫天砍了一剑,本就有些失血,将霓漫天背回大殿也是颇费了一番功夫,又未能及时止伤便被罚跪,到了晚上,整个精神已是恍恍惚惚,她性子倔强,眼前视线已经模糊,她却硬是强撑着,跪的笔直。   直到隐隐约约看见一个白影,心下放松,才安心的晕了过去。   白子画远远的就看见小徒弟的摇摇晃晃的身影,未待他走近,那个身影已经倒下。   将她从落十一手中接过,看着她花猫一样的脸,心中又是愤怒又是心疼,听落十一说着事情的原委,他轻轻拨开她身后的发丝,一道长长的剑痕刺痛他的双目。   他才一天不在,她就将自己弄成这番模样。   将她打横抱起来,径直入了大殿,冷言道:“我绝情殿的弟子,何时轮到师兄教训了?”   摩严一惊:“子画,你回来了?”   他冷哼一声:“我若是不回来,小骨只怕连命都没了!”   “不过是罚她跪了几个时辰,哪有那么娇弱?更何况这孽徒与同门自相残杀,目无尊长,出言顶撞,我不过是出手教训一下。”   “小骨是我的徒弟,我一手带大的,她是什么品性,我再清楚不过,残杀同门之事,绝非小骨所为!”   摩严拍案而起,怒道:“你是说我冤枉她了?霓漫天现在还在榻上躺着呢!”   白子画语气淡然而又疏离:“待明日霓漫天苏醒了,便去戒律阁领罚罢,偷袭同门,暗箭伤人,如何处罚,师兄自己去断定罢,贪婪殿的弟子,我也不便出手了。”   摩严这才看清花千骨背后的剑伤,一时怔在原地。   淡淡瞥他一眼,白子画也不在做过多辩解,转身离去,临走前淡淡撂下一句话:“从今以后,我绝情殿的事情,就不劳师兄费心了,小骨纵然创下弥天大祸,也是我这个做师父的责罚,师兄还是管好贪婪殿的事情罢。”   摩严心中刚刚升起的一点点内疚,瞬时被浇灭,伸手将案几上的卷宗挥到地上,反了反了,一个两个的,都反了! ☆、情意初堪   花千骨脑袋晕晕乎乎的,被师父抱着,莫名的心安,师父好像很生气,好像根师伯吵架了,她想张口告诉师父她没事儿,整个人却软绵绵的,一点力气都没有。   白子画抱着徒弟匆匆回了绝情殿,未曾多想,直接进了自己的卧房。   轻轻将她侧着放到榻上,白子画犹豫了下,还是闭上双眼咬着牙为她脱下衣服,露出背部。   轻轻拨开几缕和着血汗的发丝,雪白的肌肤入目,他脸色微红,她背部可怖的伤疤让他又是心疼又是愤怒。   将丝巾浸湿,小心翼翼地擦去她伤口边缘的血迹,有的血迹已经凝固,生怕弄疼她,他将凝固的血痂一点一点用水化开,将回清丹捏成碎末,给她敷在伤口处。   处理好伤口,他自衣柜中找出一件自己的外衣,衣料宽大柔软,确定不会蹭到伤口,为她披上衣服有给她盖好被子,免得她受寒。   又抵着她的背部度了一些真气过去,好在只是皮外伤,小骨修为已是今非昔比,自身愈合能力也在增强,伤口过不了两日便会痊愈。   做完这一切,他额头已经微微出了一层薄汗,他自持清高,以前不知道对她的感情,现在知道了,难免想一些不该想的。   擦了擦额头的汗,他拿起桌上的茶杯,一饮而尽。   他自幼摒绝七情六欲,本以为只是动了情,也谈不上有丝毫的欲*望,方才触及女子柔滑的身子,一番折腾下来,他竟有些口干舌燥。   许是受了伤,一贯睡觉雷打不动的小骨,今日睡得不甚安稳,时不时翻来覆去,一不小心便会牵扯伤口,惹得一阵呼痛□□。   白子画便守在榻旁,时不时地将她不老实的手脚塞进被中。   看着她的脸颊逐渐红润起来,抓着她的小手盖了个章,他低声道:“以后不许离开我半步。”   似乎是听懂了师父的话,花千骨砸咂嘴,唇畔扯出一个小小的弧度。   次日清晨,花千骨一睁眼,便对上一双清亮的眸子。   “师师师……父……”被吓了一跳,她结结巴巴道,声音还带着几分沙哑。   “嗯。”扶她坐起来,在她背后垫上软枕。   花千骨这才发现自己居然躺在师父的房内,睡在师父的榻上,脑子一时懵了……   她她她……把师父挤走了?鸠占鹊巢了?难怪师父要用那种眼神看着她!   无视她震惊的眼神,他径自拉过她的手,修长的手指搭上她的手腕,垂眸诊断片刻,他淡淡道“没什么大碍了。”   她清了清嗓子,干笑道:“师父,我是不是又闯祸了?”   瞥她一眼:“小骨认为呢?”   这是什么眼神?!她真的做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了?心下一阵惶恐,她挣扎着跪在榻上:“师父,弟子知错了!弟子不应该顶撞师尊。”   慌忙扶好她,他有些郁闷,怎么又是这副模样。   “师父……”   强行将她按回榻上,面对那双不安的眼神,他无奈道:“为何总是不听话,不是让你好好待在绝情殿吗?”   额?师父是因为这个才板着脸的?花千骨脑子一时转不过弯儿,傻傻的看着师父。   “先把药喝了吧。”端过刚刚熬好的药,舀了一勺,递到她嘴边。   脑袋木木的,她机械地张嘴,吞下汤药。   为她拭去唇角的药汁,扶她躺好,盖上被子,白子画轻声道:“天色尚早,再睡一会儿罢。”   许是察觉师父今天有些不大对劲,她怯怯开口:“师父……”   犹豫了下,他还是开口解释道:“我没有生气。”已经错过一次,他不想因为什么误解,再错过了。   花千骨乖巧点头,眼看着师父在一旁坐下,拿起一卷书阅读。   师父这是,不打算走了?   又闭目躺了一会儿,满腹疑问,实在难以入睡。   昨天自己是怎么回来的?为何会在师父榻上躺着?师父昨晚在哪里歇息?……   太多太多的疑问在脑海中盘旋……   发觉她的不老实,白子画放下手中书卷,“怎么了?”   眼珠子转了几转,目光瞥见师父的领口破了个小口子,她清了清嗓子:“师父,衣服破了。”   白子画顺着她的目光低头,领口果真有些破损。   “师父,我帮你补补吧。”   “不必了,换一件便是。”   花千骨脑子一抽,说道:“勤俭节约不好吗?”   “嗯?”他微怔。   咽了咽口水,她硬着头皮道:“长留门规二百三十一条,不宜铺张浪费,一切从简。”   浅浅一吻落在她额头,师父淡淡的声音传来:“等你伤好了再说吧。”   花千骨脑袋彻底歇菜。   几天后,当长留上仙携弟子出席某个会议时。   底下有几个弟子窃窃私语。   ——“尊上最近很穷吗?”   ——“怎么都开始打补丁了?”   ——“不知道啊……”   ——“现在仙界很流行这种风格吗?”   连笙箫默都称赞:“此乃仙界节约之典范。”   ……诸如此类话语。   花千骨万分郁闷,瞟了瞟师父惨不忍睹的领口,恨不得将脑袋扎进桌子里。 ☆、元夕踏灯   后来,听落十一说,霓漫天被世尊罚禁足了三个月,那也只是听说了。   她对霓漫天却开始有了防范之心,念及霓漫天受了这般折辱,以她的性格定然对自己恨之入骨,本着万事小心为上,那日以后,花千骨便很少下殿,也很少让糖宝下殿,只在每月中旬,下殿与弟子们欢聚一场。   读书写字,练剑修法,皆在绝情殿由师父亲自指导,每日有师父陪伴,在冷冷清清的绝情殿里,也不觉得枯燥无味。   许是白子画的刻意亲近,让两人变得越来越不像师徒,而花千骨,虽然与师父日渐亲密而不自知,但内心一直小心的保持着一丝警觉,克制着自己,不让自己越过最后的雷池。   直至某一日,糖宝带来东方的纸鹤,她猛然发觉已经有数月没有见东方,没有见杀姐姐了。   而师父,竟是每天都能见到的……   时光飞快,一晃就是秋风习习,再一晃几月过去了,便是大雪纷飞。   很快便迎来了一年的最后一天,长留纵然是修仙圣地,到了除夕,也免不了沾染几分人间的烟火气息,虽说远远不及凡间过年时热闹,但在舞青萝火夕一众不甘寂寞的弟子操办下,整个长留也有了几分年味儿。   因为前一晚与弟子们闹腾得太晚,花千骨在除夕这日并未能按时爬起来。   醒来后已是次日晌午,若是放在以前,她定然会诚惶诚恐的跑去师父哪里认罚,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师父的脾气被她摸了个透,师父哪里舍得罚它?每次不过是纸老虎,最多板着脸吓唬吓唬她。   从杀姐姐前几日送过来的衣服中,挑了件大红色带白毛滚边的外衣,穿上后格外喜庆。   一连下了好几日的大雪停了,花千骨深深吸一口和着梅花幽香的寒气,噔噔噔跑去师父的卧房。   师父的房门半掩着,透过缝隙,看到师父在桌前插几支梅花。   猛的推开门,花千骨噗通扑倒在他面前,双膝跪地,语气是说不出的真诚:“师父!徒儿给您拜年了!”   说着拱了拱手,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师父。   无视她期待的眼神,白子画浅笑:“小骨,你看这几只梅花插得如何?”   继续厚着脸皮,她笑嘻嘻道:“师父,过年是不是该有些表示啊?”   心底暗暗好笑,他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嗯?表示什么?”   她鼓起腮帮子瞪着他,气鼓鼓的:“师父是真忘了还是假装的,在凡间,长辈是要给小辈红包的!”   他故作惊讶:“哦?为师怎么不知?”   花千骨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衣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赌气道:“师父不知道算了。”说着就准备离去“我去给儒尊拜年啦!”   他淡淡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吃些东西,晚上去看灯。”   嘎?看灯?花千骨定住,转过脑袋来,疑惑道:“长留哪来的灯?”   白子画浅笑:“谁说一定要在长留看了?”   师父的意思是……   花千骨猛的反应过来,看灯的话,当然要去凡间了。   她欢呼一声:“师父稍后,徒儿这就去准备,噢耶,去看灯喽~”   看着她蹦蹦跳跳的身影,他唇角也不由得染上一抹笑意,悄悄从桌屉中取出一个锦盒,放入袖中。   暮色渐沉,天色一点点暗下去。   人约黄昏后,月上柳梢头。   凡间华灯初上,两人走过的大街小巷,处处张灯结彩,鞭炮声不绝于耳,新楹联红纸黑字,喜气洋洋。   几个小孩子在大街上打闹,每个人都手中握着一束烟花,欢快的喊着:“过年喽,过年喽~~”   驻足在一垛糖葫芦前,看着红彤彤的果子,花千骨移不开眼珠子。   白子画附在她耳边,低声道:“想吃?”   她顿时两眼放光,点头似小鸡啄米:“嗯嗯。”   他轻笑出声,掏出几枚银币,给她买了一支。   红彤彤的果子拿在手里,舔去外面甜甜的冰糖,却被里面的果子酸倒了牙。   看着她被酸的呲牙咧嘴,他的眸子里是浓得化不开的柔情,倘若花千骨能够注意到师父的眼神,一定会乐开花,可惜,此时她的注意力集中在一支糖葫芦身上……   好不容易良心发现,师父还没有吃,她笑眯眯地将啃的惨不忍睹的果子递到她面前,讨好道:“师父,您也尝一口。”   近在咫尺亮晶晶的眼神看着他,他伸出舌尖,卷下红果子上的一片冰糖,甜丝丝的味道,一直融化到心底。   天空飘起了小雪,一盏盏红红的花灯随风摇摆,荡漾着除夕的欢悦。   在一个卖灯的摊前,花千骨又走不动了。   四周的烟花爆竹声震耳欲聋,花千骨喊道:“师父,我们去放灯好不好?”   “放灯?”对这种凡间习俗,他并不是很了解。   努力地辨认着师父的口型,她点头大声道:“嗯嗯,就是可以实现愿望的那种。”   “愿望?小骨有什么愿望?”他笑问。   踮起脚捂住师父的耳朵,花千骨轻声道:“小骨有好多好多愿望,最大的愿望就是永远和师父在一起。”   说完就蹦蹦跳跳跑去街边选灯,一只一只的看过去,举起一只绘有桃花的纸灯,晃了晃手:“这一只好不好看?”   白子画还留在原地发愣,听到她的声音,回过神来走过去,看向她的眼神有些灰色不明。   “就两只,好不好?”   白子画还在她那句“想和师父在一起”里走不出来,根本没有听到她在说什么。   晃了晃师父的胳膊,花千骨撒娇:“一只我们玩儿,一只拿回去给糖宝玩儿,好不好?”   摊主看着这两人,热心道:“公子,就给夫人买一个吧,也不是很贵。”   夫人?花千骨脸“刷”的就红了,看来摊主误会两人的关系了,急忙解释:“我们不是……”   白子画打断她,微微笑道:“就这两只吧。”   付了钱,拉起身边的小手,他柔声道:“走吧,放灯去。”   花千骨脸颊红红的,讷讷点头:“嗯。”   走在拥挤的人群中,她忽然鼓足了勇气,小声问道:“师父,我们很像……吗?”   白子画温言道:“不像吗?”   她脑袋里瞬时像烟花一样绽开,耳膜轰隆,结结巴巴辩白道:“可可可是,我们不是……啊。”   虽说花千骨没有停止身子的发育,两年已是出落得出尘清丽,但是看起来仍是有些□□,白子画又过于稳重,其实明眼人一看便知道两人并非夫妻,只是方才两人举止太过亲密,才让人误解了的。   笑意一圈一圈在唇畔晕染开来,他不再多言。   选了一处高地,花千骨取出笔墨,偷瞄一眼师父,确认师父没有在偷看,她才认认真真在灯上写下“与君暮暮朝朝”。   点燃烛火,孔明灯离手,向天际飞去。   目送花灯离去,她转过身,疑惑道:“难道师父没有愿望吗?”   对上她期盼的眼神,他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毛茸茸的头发,轻声道:“师父的愿望已经实现了。”   飞雪穿过寒梅,烟花在天空高蹈,无边地绽放。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有些多,所以码得慢了些,大家见谅〒_〒 ☆、今宵把酒   两人回到绝情殿,已是接近子时,长留山已趋于平静,一派祥和。   估摸着糖宝晚上是不会回来了,花千骨按着两人的量草草做了几碟小菜,又将中午做好的几样糕点取了每样都取了两三块儿,拼成一盘,红的绿的在琉璃盏浅浅的点缀下,煞是好看,粉色的是桃花糕,白色的是桂花糕,黄色的是菊花糕,还有绿色的绿豆糕,红色的红豆糕,再摆上新启的桃花酿,一桌年夜饭就七零八落的凑上了。   白子画取出方才买的几张年画,贴在大堂的窗格子上,往日冷冷清清的绝情殿,竟也有了几分烟火人间的凡尘气息。   看着小徒弟跑来跑去,又是擦桌子,又是端碗碟,不知为何,那一刻,他竟希望两人只是普普通通的凡人,师徒也好,夫妻也罢,只要能够平平淡淡相守一生,便是好的,或许等老了以后,能够相互搀扶着,去院子里晒晒太阳,也是好的。   子时的钟声响起,十二下撞击声,悠远缥缈,新的一年,开始了。   花千骨这厢正在忙忙碌碌摆碗碟,忽觉耳畔一凉,有什么东西沉甸甸的吊在耳垂上。   师父清冽的气息将她包围,低沉的声音响起:“小骨,新年快乐。”   她微微一怔:“师父,什么呀?”说着伸手去抚摸,是一对耳坠子,不知是用什么材质做成的,触手温润柔滑。   环着她的腰身,白子画附在她耳边打趣道:“小骨早上给师父行了那么大一个礼,师父总该表示些什么吧。”   又是开心,又是气恼,转过头瞪了师父一眼,她嗔道:“原来师父早上真的假装的,师父是知道的。”   伴着她的动作,两个小小的耳坠呈水滴状在耳畔摇晃,幽蓝深邃,夜明珠的亮光穿过半透明的水晶,蓝色的影子浅浅地点缀在她脸颊上,衬得她越发红唇皓齿。   他的声音不知为何变得有些沙哑:“师父怎么会忘?”   心中莫名感动,她慌乱低头,掩饰心头蓦然泛起的悸动,低声道:“师父,吃饭了。”   几杯酒下肚,花千骨便有些神志不清了,眼前的师父也看得不大清楚了,好几个影子一会儿重叠一会儿分开,她嘟囔着:“师父……你别动……”   酒精灼烧下她的脸颊变得通红,他有些担心的抚上她烧灼的脸颊:“小骨,小骨……”   看着近在咫尺的俊颜,她喃喃自语:“师父,你真好看……”   屋里的气氛有些暧昧不明。   像是在蛊惑她一样,他缓缓靠近她,声音变得格外魅惑:“小骨喜欢师父吗?”   伸出手指捏捏师父的脸颊,她傻乎乎点头:“喜欢。”   甜甜的气息夹带着桃花酒的香气,软软的话语一下一下打在心窝,一句喜欢,让他的一整颗心都飞扬起了,不知怎地,呼吸突然变得有些急促:“如果师父不好看,小骨还会喜欢师父吗?”   秀眉微蹙,她一时语塞,很认真的思索片刻,如果师父不好看,她还会喜欢师父吗?应该还会喜欢的吧。   她含含糊糊的说道:“会……喜欢……得慢一些……喜欢得……晚一些。”   对这个答案还是比较满意的,薄唇缓缓贴近她红润的双唇,两个人的呼吸交错在一处,他进一步诱导:“那小骨可不可以只喜欢师父?”   只喜欢师父?用力摇摇头,花千骨口齿不清:“不要……我还喜欢糖宝,喜欢轻水……”   他怔住,她说的喜欢,与他的喜欢,是不一样的:“小骨有很多喜欢的人吗?”   看着师父越靠越近的俊颜,花千骨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掰着手指细细数到:“我还喜欢杀姐姐,还喜欢东方……”   他呼吸一滞,猛地将她拉进怀里,薄唇重重碾压上她的。   柔软的红唇,香甜的味道,是他企盼已久的,细细辗转着,他的白子画的眼神格外清醒,他想要一步一步来,慢慢接近她,希望有一天她也能接受他。   吻开始炙热,他重重吮吸着,他怕吓着她,可是心却怎么也控制不了,他怕来不及,怕错过。   被师父吻得晕晕乎乎的,本就不大清醒的脑袋越发混乱,被动地承受着师父的薄唇,感受着师父的体温,一颗心像是要跳出来,牙齿被撬开来,舌尖触上师父的,醉眼朦胧间,她看到师父的眼神——几分缠绵,几分灼热,还有几分不知从何而来的绝望。   师父的唇越发炽热了,舌头不知疲倦的席卷过她口腔中的每一寸,她猛然闭上眼睛,师父,这是在做什么……   白子画手臂越收越紧,像是要将她嵌入体内般,手指不自觉滑过她的脊背,引得她阵阵战栗。   蓦然将她打横抱起来,他走入室内,将她放在床上,他俯下身,吻了吻她的眉心,唇复又覆上她的。   小骨长长的睫毛像蝴蝶的翅膀,轻轻颤抖着,扑闪着他的眼睛,清浅又急促的气息打在他的脸庞,柔软的舌尖抵死缠绵,不舍得错过她的每一个表情,白子画一直一直看着她,将她的模样刻在心上,融在骨子里……   青丝铺了半床,她的,师父的,触手柔滑丝凉,与身上师父灼热的身子形成强烈的对比,感觉师父的唇在向下,颈间被吮得有些疼,她忍不住轻哼一声。   他想就这样,在她未通晓情*事之前,将她绑在身边,谁也拿不走,他知道自己心急了,可是,他已经等不到了……   听到她低低的呻*吟声,一阵悸痛缠上心头,挥之不去……   静静地看了会儿她精致的侧脸,白子画低低叹口气,不再继续。   感觉到身上的火热褪去,花千骨睁开眼,迷茫地喊了声师父。   替她脱下外衣,拉过薄被给两人盖上,将她揽在臂弯,低声道:“睡吧。”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卷 邂逅于时光深处(完结) 第二卷 问世间情为何物(敬请期待) ☆、情为何物   第二卷问世间情为何物   第十一章情为何物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   天还未亮,白子画已经睁开眼,多久了,他都没有睡得这般沉稳了,竟是一夜无梦。   怀中的小徒弟还在沉睡,像孩子一般蜷在身侧,双手紧紧揪着他的衣服,柔软的身子与他亲密无间的贴合着。   屋外大雪纷飞,屋内春意盎然。   摒着呼吸小心将她拉开,白子画起身换衣。   掐指一算,师兄马上就要到了,同来的,还有另外一个人,他皱眉。   东方彧卿,这个名字,是他唯一忌惮的,只是依照现下的形式,这个人目前还没有对小骨出手,他可以暂且不必理会,真正对小骨造成威胁的,推算下日期,是了,七杀围攻太白。   花千骨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外面天色已然大亮。酒精带来的眩晕仍在,脑袋晕晕乎乎的,迷迷糊糊的爬起来,摸索着找了件衣服穿上,屋外有人在说话,她寻着师父的声音往外走。   站在门口,她揉了揉迷离的双眼,含含糊糊喊了句:“师父。”   外间桌边坐着的三个人顿住,齐齐向她这边看来,但见花千骨头发像鸡窝一样堆在头上,打着哈欠眼睛想睁睁不开,身上松垮垮地套了件白衫子。   摩严表情甚是精彩。   东方彧卿眯了眯狐狸般的眼睛,脸上依旧是一成不变的笑意。   放下茶杯,白子画向她走过来。   勉强将肿胀的眼睛睁开一条缝隙,看见一道白影,她伸手勾住那人的脖子,趴在他身上软绵绵说道:“师父,怎么这么吵?”   抚了抚她的发丝,白子画还为开口。   这厢摩严已经坐不住了,大步走过来将花千骨从他身上扯开,怒声道:“妖女,你竟然……你竟然……”   瞌睡虫一下子飞走了,花千骨晃了晃脑袋,愣愣地看着摩严那张目呲欲裂的脸:“师师师……伯……”   白子画皱眉,将她拉回来,挡在身后,不满到:“师兄,你吓着小骨了。”   花千骨将脑袋从他身后探出来,傻乎乎问道:“师父,师伯,你们为何会在我卧房外?”   摩严颤颤巍巍伸出食指,指着他,连话都说不利落:“你,你,你们……子画,你糊涂啊!”   将她脑袋按回背后,白子画淡淡开口:“师兄误会了,昨夜小骨是醉酒才睡在我这里的,我在别处歇息的。”   看着他淡然的眼神,想到他往日的为人,摩严这才冷静下来:“当真?”   花千骨又跳起来扒着师父的肩膀,从师父肩膀上露出半张脸,嗫嚅道:“小骨,给师伯拜年了。”自上次被师伯在贪婪殿罚跪以后,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摩严。   白子画点点头,反手按住小徒弟不老实的脑袋:“是师兄想多了。”   摩严才放下心来,又不免觉得自己方才杞人忧天,子画自幼边绝了七情六欲,怎么可能……更何况还是与自己的徒弟……他暗暗摇头。   转头瞥见白子画身后露出花千骨的一只光脚,又忍不住开口训斥花千骨:“徒弟睡在师父房内,成何体统?”   白子画皱眉,辩护道“师兄……小骨只是个孩子。”   不满的看了这二人一眼,他知道这个师弟素来护犊,对这个唯一的徒弟甚是宝贝,再多说下去,也是徒增他们师兄弟的嫌隙,也不便说什么,甩了甩袖子,走到桌边坐下。   花千骨这才注意到,自己是在师父的房间里。环顾四周,咦?桌边还有个人,是谁啊?   “东方!”挣脱师父的手臂,花千骨一蹦三尺,屁颠屁颠的跑到桌边。   “东方你怎么来了?你是来给我和糖宝拜年的吗?好久没有看到你了……”   从她走出卧室开始,东方彧卿便一直稳稳的坐在那里品茶,波澜不惊,对他们那边的谈话充耳不闻。   手摇折扇,东方彧卿微微笑道:“我是以异朽阁的名义来给长留拜年给尊上拜年的。”   白子画冷冷看了他一眼,坐回桌边,对花千骨道:“小骨,回去把衣服换了。”   低头看了眼身上挂着的师父的袍子,花千骨闷闷答了声,不舍地松开东方彧卿的袖袍,转回卧室换衣服去了。   等她换好衣服出来,外间只剩东方彧卿一人在品茶。   “咦?师父和师伯呢?”   收起扇子,东方彧卿站起来:“你师伯本就是来找你师父下殿的。”   “哦,”点点头,花千骨疑惑道“东方,你是怎么来的?”   “我本在长留大殿等你,恰好你师伯要来找你师父,我便跟着来了。”揉揉她的脑袋,东方彧卿柔声道“我好不容易来一趟,你确定就在这里跟我说这些有的没的?”   敲了敲脑袋,花千骨笑道:“对哦,那你有没有吃过东西?我们长留的伙食还不错。”   眸子里染上一抹哀伤,他微微一笑:“带我走走吧,我能在长留待的时候不多,就想和你说说话。”   长留山地理位置偏南,即便是冬季,也不是很冷,昨夜又是下了一整夜的雪,将长留的几个山头点缀的银装素裹。   立雪青松,白云为伴。树枝上白雪皑皑,几只灵雀啁啾,惊碎一地寒冰。   两个人漫步在羊肠小道,偶尔一阵北风挂过,将山上的雪花吹落在两人发间。   寂静中,东方彧卿斟酌再三,终于开口问道:“骨头,你是否对白子画动了情?”   猛的顿住脚步,东方的话,如同一记闷棍,打在她头上,打的她头晕目眩,半天缓不过神来。自方才走出卧室,她便一直在回忆昨天的事情,亦真亦幻,她不知道那是真的还是只是一个梦,若是真的……花千骨打了个哆嗦……   双手抓着她的肩膀,东方彧卿急道:“你当真爱上他了?”   见她眼神游移,他咬咬牙,面色异常严肃:“骨头,忘了他!跟我走!”   面色苍白,花千骨直愣愣的看着他,怎么忘,如何能忘?那么多的恩,那么多的情,要她怎么忘?这几年来,师父的音容相貌无一不深深刻在她脑海中,近来师父愿意与她亲近,她不知道有多开心。   一颗心一直一直下沉,明知爱上师父是大逆不道,花千骨还是倔强的摇头:“东方,我做不到。”   东方彧卿咬牙:“骨头,你可知道,这场爱,会给你带来多大的灾难吗?日后的锥心之痛,你承受的了吗?”   前几日他便在在星象中掐算出到她的命格有了变数,这个变数,是从半年前开始的,一点点发生着转移,连他也看不懂究竟是哪里出了疏漏,她的命运,已经脱离了他的掌控,这要他怎能不急?   “能不能承受,那也是我自己选择的,东方,我只想做师父身边的小石头,除此之外,我别无所求。”   “你不能爱他!”东方彧卿不容置疑的说道,说着就拉起她的手腕“骨头,跟我走。”   用力挣开他的束缚,花千骨喊道“我做不到!东方,你就别逼我了。”她声音低了下来,目中带了几分哀求“我会控制好自己的,我会很小心很小心的。”   与她四目相对,他缓缓说道:“你若是忘不了,我可以帮你。”   忽然意识到他要做什么,花千骨慌乱起来,用力摇头:“不,东方,你不能这样,你不能就这样随随便便决定我的感情……东方,不要这样……”   头越来越晕,意识逐渐抽离。她头一歪,向地上栽倒过去。   稳稳的扶住她,东方彧卿口中念起咒文,指尖金光闪过,将什么东西从她身上抽了出来。   看着手中淡粉色的情丝,他眼中的悲哀越发浓重,没有了爱,她便不会爱上白子画,便不会有那么多的麻烦,如今,他已经堪不破她的命格,唯一能做的,就是防患于未然。   眼神微转,瞥见她耳垂上的水滴坠子,幽蓝深邃,他轻笑,看来白子画在她身上花了不少心思,这两颗坠子里面凝结的法力,少说也有好几百年。只是,若是日后,骨头闯下弥天大祸,白子画可还能像这般疼爱她?当骨头威胁到他所牵挂的众生时,他还能对骨头手下留情吗?   微一转念,他将手中的情丝缠上她右耳上的坠子,几句符咒下去,粉色的丝线融入幽蓝的坠子。 ☆、太白之役   “骨头,骨头……”隐隐约约有人在叫她。   脑袋有些昏沉,花千骨努力晃了晃。   “骨头,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说着话就睡着了?”睁开眼,对上东方关切的眼神。   她揉了揉头上的穴位,感觉少了些什么东西:“可能是昨晚饮酒有些过了,东方,我无碍。”   微微一笑,东方彧卿道:“那就好,我送你回去吧,你师父已经回去了。”   师父?心中空落落的,她有些迷茫的点点头。   绝情殿外。   “骨头,就送你到这里了,我该走了。”   “啊?你好不容易来一次,这么快就要走吗?”她有些失望,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到东方。   “很快。”东方彧卿温和的笑道。很快就会见面,因为七杀围攻太白了,你师父会派你出山相助。   委屈的点点头,花千骨不情愿地往殿内走去。   “等等。”猛的想起来什么,东方彧卿追上她,将一大一小两把桃木梳子放在她手中“骨头,新年快乐。”   花千骨会心微笑:“新年快乐。”   庭中白雪皑皑,梅花开得正好,身着一袭白衣,白子画坐在石桌边烹茶。   看着师父优雅的动作,她心中升起一种异样,还未来得及细究,眨了眨眼,那种感觉又消于无形。   “回来了。”师父淡淡的声音传来。   吐了吐舌头跑上前,接过师父手中的茶盏,狗腿地说道:“师父您歇着,我来。”   他松了手,径自坐在一旁。   看着她不甚熟练地沏茶手法,白子画冷不丁开口:“小骨,昨晚的事情,可还记得?”   疑惑的抬头,眨了眨眼,花千骨奇道:“昨晚徒儿不是喝醉了早早就睡了吗?”   果真是忘了吗?眼中滑过淡淡的失落。   师父的表情有些不大对啊,她挠了挠头发,莫非,是她昨晚撒酒疯了?喝醉了闯祸了?   他叹口气,幽幽问道:“小骨忘了昨晚对师父说了什么吗?”   嘎?师父这语气,也不大对啊,莫不是,她昨晚做了什么对不起师父的事情?她心中越发不安了。   沏好一杯茶,双手给师父奉上,花千骨瞅着师父低垂的眼眸,小心翼翼问:“师父,徒儿酒量向来不好,喝醉了做了什么混蛋事儿连自己也不知道,师父知道吗?”   眼中闪过一抹促狭,他吹了吹浮在水面的几片茶叶,缓缓道:“小骨都不记得了,为师如何记得?”   凑到师父面前,花千骨恬不知耻地问道:“徒儿昨晚是不是冒犯师父了?”   斜睨她一眼,白子画沉痛的点了点头。   学着师父的样子端起自己的茶杯,她煞有介事道:“师父不是不记得了吗?”   他放下杯子,伸手抚上她耳垂上两滴幽蓝的泪珠,淡淡道:“小骨昨晚说过,只喜欢师父一个人的,师父怎么能忘记?”   “噗~”一口茶喷在师父胸口,花千骨目瞪口呆。   慢条斯理为她拭去唇角的水渍,他安慰道:“小骨不必焦虑,师父并未放在心上。”   师父身上有淡淡的冷香,和着梅花的幽香,沁人心脾。又有什么东西在心底滋长,眨眼间,又失于无形。   她呵呵笑道:“师父不要当真就好,不要当真就好。”   “嗯。”细细看了她一会儿,白子画终于开口说出心中的打算“七杀围攻太白,为师打算,让你出山。”   纵然心中对她有万般不舍,小骨也不能一直活在自己的羽翼之下,这几个月,在自己悉心调*教之下,法力已是今非昔比,完全能够独当一面。   “师父,你不去吗?”这是她第一次出山,心中难免有些胆怯。   “带上糖宝,带上回清丹和血凝露,再多取几件衣服,晚上冷,流光琴师父会让你十一师兄保管,不到万不得已,不可开启封印。”顿了顿,他又道“师父就不陪你去了,长留山要有师父坐镇。”   他知道此行有危险,他却不能因为自己的私心,而断了她的前程,应有的历练也不能错过。   他带着前世的记忆而来,为的便是改变她的命运,但不能以爱之名,将她束缚。有的事情需要他去力挽狂澜,有的事情,他只能是顺势而为。刻意过头了,反而会引发更多的麻烦。凡事,都要适可而止。   花千骨只得闷闷应了声:“是,师父。”   拍拍她的肩膀,白子画道:“凡事量力而为,不可逞强。”   “是。”   想了想,还是不大放心,嘱咐道:“听你十一师兄的话,不可冲动。”   “是。”   “还有……”他欲言又止。   “什么?”   “别让别人给欺负去了,保护好自己。”   “哈哈,师父,您放心,只有我欺负别人的份儿,谁还能欺负了我?”   不满的皱眉,他道:“也不能欺负别人。”   “哈哈,我知道啦,师父怎么比世尊还要啰嗦,那,我去收拾行李啦……” ☆、暗影流光   落十一花千骨一行人一同南下,走过市井街集,路过沼泽露地,一路上都有小鬼骚扰,好在他们这一行人修行已有小成,应付几只妖怪也不成问题,只是应敌经验难免欠缺,受些小伤也是寻常。   七月十四,花千骨发觉这几日妖怪越来越多,越来越强大,明白是自己身上的异香给大家招来的,深夜里撇下糖宝,与其他人分道而行。   七月十五,因祸得福,偶遇二鬼斗法,收服二鬼,为她挡下前来骚扰的小鬼,一路便顺畅了许多,又过了几日,抵达太白,与同门汇合。   八月十五,七杀围攻太白。   东方彧卿,轩辕朗,皆来助阵,与七杀妖魔打了个平手,双方皆是元气大伤。   斗到后来,长留弟子都受了重伤,只剩下花千骨一人独自用流光琴苦苦支撑,等待援兵到来。   白子画这厢正在玉浊峰大战,听闻太白的求救,快速清理过妖魔后,便飞速赶往太白。   远远的,便嗅到一阵香气,在熟悉不过,看来是在与紫熏斗香了,他心底暗暗庆幸来得及时。   这厢紫熏浅夏正握着香囊发呆,双目痴痴出神:“这个香,叫做什么名字?”   花千骨搔搔头发:“这个,是我自己调制的,未曾起名。”   一个低沉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此香名为暗影流光。”   紫熏浅夏紧闭的双目猛然睁开,看见那个白色的身影,泪水潸然而下。   花千骨雀跃:“师父!”   “嗯。”照常揉了揉她的脑袋,看着她疲惫的面色,白子画有些心疼,语气带了几分责备“不是说好的尽力而为吗?怎么又是不计后果的拼命。”   花千骨吐了吐舌头,笑道:“师父,我知道啦我这不是没事儿吗?”   “胡闹!”他皱眉。   忽然想起了紫熏,花千骨拽着他的袖子便往紫熏的莲榻走去:“师父,紫熏仙子来了,你去见一见她好不好?”   白子画顿住,淡淡抽出衣袖,冷言喝道:“小骨!”   “师父,紫熏仙子很想见你的……”花千骨噘嘴嘟囔着。   “千骨,你过来,我有话与你说。”自方才那人一来,紫熏浅夏的眼睛便未能从他身上挪开一分,明明是她所爱慕的人,百年未见,为何那样陌生?   直到她看到花千骨,她才恍然大悟,明明是绝情断欲的人,怎么可能有那样的眼神,紫熏浅夏忽然如坠冰窖,子画看向花千骨的眼神,她再熟悉不过,若不是爱到极致,他怎会那样看向一个女子?想哭又想笑,他居然爱上了自己的徒弟……   悄悄走进莲榻,花千骨轻唤:“紫熏仙子。”   微风吹开轻纱帘幕,她看到了紫熏浅夏满是泪痕的脸,倾城绝色。   看着面前清澈如水的女孩子,紫熏浅夏轻叹口气:“千骨,对,你叫千骨没错吧,姐姐,姐姐拿、拿东西跟你换这个香囊好不好?你要什么都可以……”   花千骨慌忙摆手:“不了不了,紫熏仙子若是喜欢,尽管拿去便是。”她心下悲悯,紫熏仙子这般苦恋师父,师父却对她全不在意,情之一字,究竟有多伤人?念及此处,她胸口空落落的,怅然若失。   看着紫熏仙子戚戚的眼神,她心中一热,便已将对师父的承诺抛之脑后,白子画万分珍惜的香囊,转眼易主,落入紫熏浅夏手中。   紫熏浅夏喃喃自语:“暗影流光,暗影流光……”   白子画立在远处,欲言又止,投向花千骨的眼神,暖如春风。   紫熏浅夏顿悟,忍不住笑出声,一行清泪顺着脸颊流下:“暗影流光,如影随形,你是流光,她是暗影,子画,想不到你也会有今日……”   花千骨在帐外听她喃喃自语,疑惑道:“紫熏仙子,您在说什么?”   眼前的女孩子,眼神清澈,如一汪清泉,干净的气息让她羡慕,紫熏浅夏与她传音道:“千骨,千万不要动情,对任何人都不要动情,不动情,你永远都是这天下最快乐之人,不然,不然只能落得姐姐这般下场。甚至会比姐姐惨上千倍万倍。”   说罢,紫色的轻纱帘幕缓缓合拢,莲榻也迅速飞离,消失在天边。   花千骨呆呆站在原地若有所思,情究竟是什么东西?为何紫熏仙子的一番话,她听得云里雾里?   “小骨,小骨。”师父的声音将她的思绪唤回。   花千骨扬起头,疑惑道:“师父,你为何不肯见紫熏姐姐?”   白子画侧过头叹口气,望着城下的妖魔,所答非所问:“为何要将香囊随手送人?你答应过师父什么?全都忘了吗?”   看着师父惊为天人的侧脸,花千骨愣住……   白子画出言提醒她:“小骨答应过师父,不会将香囊送予任何人。”   好像,是有那么一回事儿。脑子飞速运作,低头思索片刻,花千骨语出惊人:“师父,以后您与紫熏仙子若是在一起了,便不会分谁是谁的了……”   话还未说完,白子画已经气冲冲的拂袖而去。   “哎哎哎,师父,你做什么啊~”   白子画凌空而立,无风自威,沉厚的声音回荡在整个太白山:“今日有本尊在此,尔等妖魔休要进犯太白分毫,一注香为限,尔等速速退去,不然,休怪本尊无情!”小徒弟伤势颇为严重,可是着实让他心疼了一番。   杀阡陌不屑地冷哼一声,懒洋洋地领着单春秋离去,临走前还不忘给花千骨抛个媚眼。   魔君离去,白子画气势逼人,其他妖魔也不敢做多停留,一注香之内,几万只妖魔撤得干干净净。   这一战,一口气夺回如此多的神器,妖魔偷鸡不得倒蚀把米。众人欣喜,收殓尸体,纷纷忙着处理各种善后事务。太白门伤亡惨重,再无能力守护神器,故而悯生剑让白子画代为转交给其他仙派看守。于是,除了炎水玉下落不明。流光琴、浮沉珠和玄镇尺分别由长留山、长白山、天山看护之外。不归砚、幻思铃、拴天链、卜元鼎、悯生剑、谪仙伞等六方神器都再度由白子画一一封印后分散交予各仙门大派。 ☆、绝情池水   击退七杀,太白门上上下下一片欢呼雀跃,当日晚上,太白掌门特意举办庆功宴为一众仙门弟子庆功,以示感谢。   酒过三巡,酒席间众弟子闹腾的欢快,经过一番生死搏斗,难免都有惺惺相惜之感,大家又是同龄人,所以相谈甚欢。   这一战,花千骨可谓是在仙界打出了名号,不少弟子都对这个长留上仙的关门弟子颇为赏识,想到那日她拼尽全力与七杀对决,赏识之余,又平添一分感激。   白子画这厢与一众长老寒暄几句,便独自坐在一旁,他生性淡漠,本就不喜这些客套,只是看小徒弟喜欢,又出于礼节,才勉强跟了来。   只是……眼看着又是一个不知是何门何派的臭小子坐在了小骨旁边,白子画忍不住皱眉。   他知道小徒弟生得好看,这两年越发出落得亭亭玉立,此番与七杀一战,更是出尽风头,招蜂引蝶也是难免的,只是他这个做师父的,怎么看那些弟子,怎么不顺眼。   还有东方彧卿,轩辕朗时不时上前去献个殷勤,碍眼的很!哪里是招蜂引蝶,在他看来,那分明是一群苍蝇!   好不容易等宴会散去,白子画匆匆与太白掌门辞别,也不等花千骨与东方彧卿一众告别,便直接拎着她御剑赶往长留。   云端上,夜间的风刮得有些凛冽,白子画与她共乘一剑,用宽大的袖袍裹住她瘦弱的身躯。   在师父怀里窝了个舒服的姿势,花千骨疑惑道:“师父,为什么走得这么急?”   她的头发被晚风吹起,拂到他的面颊上,发丝的香气钻入鼻息,白子画轻轻为她理了理发丝:“小骨不想早些回家吗?”   伸了个懒腰,花千骨笑道:“当然想啦,师父您不知道,我现在有多怀念自己的大床,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在自己的窝里睡上个三天三夜。”   白子画捏捏她的脸,轻笑:“困成这样?小骨除了想睡觉还有没有别的事情想做的?”   一连折腾几日,本来就困得不行,一提到睡觉,花千骨便打了个哈欠,连声音都带了几分疲惫:“只想睡觉,别的什么都不想。”   拍拍她的脑袋,白子画柔声道:“快到了,先别睡着,夜里凉,当心受了寒。”   在外面折腾了一圈,她又瘦了许多,腰肢越发纤细,他一只胳膊都能抱过来。原本圆润的小脸也因为接连几日的战争显得格外憔悴,唯独一双大眼睛神采飞扬,格外动人。   看她神色恹恹,白子画忽然说道“绝情殿的桃花树已有好几个月没人打理了。”   脑袋一垂一垂的,花千骨有气无力道:“师父,等会儿回家了,我可不干活,我要睡觉。”   他拥紧她,无奈地叹口气:“想到哪里去了,为师的意思是,小骨已经离开绝情殿好几个月了,你……就不想师父吗?”   奈何她实在太困,根本没有思考师父究竟在问什么,只是顺着师父的话有一搭没一搭道:“我想……想睡觉……想大床。”   “不许睡!”   “哦……”   片刻之后。   “~zZ~~zZ~”   白子画:“……”   睡眼朦胧间,瞥见一片波光粼粼。花千骨含含糊糊道:“师父,到家了吗?”   揉揉她枕在肩头的脑袋,白子画淡声道:“嗯,怎么了?”   勉强打起精神,她道:“那不是三生池吗?我去洗洗,明天就不来了,我要补觉。”   长留自古以来的门规便是外出一个月以上的弟子回到长留以后,必须走一趟这三生池,一来检验弟子道心是否稳固,二来也是为了洗去凡尘。   这次长留外出弟子中,除了一部分受伤严重的弟子留在太白休养生息,其他弟子,过了太白的庆功宴便,明日清晨便要赶回长留,统一接受三生池水的洗礼。   花千骨这一看,回绝情殿正好顺道路过三生池,又念及自己明天一定爬不起,索性现在直接洗了完事。   宽大袖袍下的手指紧了紧,白子画面上平静无波:“也好,走吧。”   三生池位处长留大殿西南方向,四面石壁环绕,怪石林立,不远处便是禁林,月光洒下,池水平静无波。   白子画心中是喜忧参半,三生池水,绝情绝欲绝贪,他深知自己情毒入骨,无药可解,情之一字,可谓害人害己,他此刻既希望小骨能够顺利的渡过这三生池水,心底又隐隐抱有一丝期冀,想着她能在绝情池水中有些反应。   撩起裙摆,在小腿处打了个结,花千骨便将脚丫子探进池水里扑腾两下,好在三生池水四季恒温,不冷也不烫,无甚感觉,便大着胆子往池子中心走去。   其实她心底也是有些怕的,第一次入三生池是那时年少不更事,居然能在池子里睡着了,后来想想总能冒出一身冷汗,若不是那时心无杂念,后果不堪设想……   这几年里,她懂了不少东西,也能从书中隐隐约约摸索出情*欲二字的概念,此次下山又见识一番凡尘景象,也目睹了紫熏仙子的痴情,心底还是有几分忌惮这池水的。   只是她一圈走下来,除了脚底有些东西硌得慌,跟第一次走的时候也没什么区别,心底反而清明不少,就连一身的疲惫都洗掉了,感觉身心舒畅。   白子画听她不时“哎呦”几声,起初还有些担心,三生池水留下的疤痕,是去不掉的。   望着她裸*露出的一截无暇的小腿肚,他低声劝道:“太疼的话便不要走了,这三生池水,不走也罢。”   花千骨冲他摆摆手:“师父,我没事儿,你要不要也下来走一圈而,好舒服啊。”   他猛的退后一步,左臂绝情池水留下的伤疤,隐隐作痛。   花千骨哈哈大笑,调皮地掬起一捧水向师父洒去:“师父,我都不怕,你怕什么啊?”   水滴落在他在身上,浸透过袍子,刺痛难当,也不知是绝情池的水还是销魂池的水。好在只是几滴,没有什么大碍。   掩去眼底的失落,他淡淡道:“玩儿够了便上来吧,为师累了。”   师父都这么说了,花千骨只得不情不愿地爬上岸,刚刚离开热腾腾的池水,晚风一吹,便是一个响亮的喷嚏。   白子画捏个诀替她烘干衣服头发,责备道:“让你乱来,身子底子差还这般胡乱折腾。”   花千骨吐了吐舌头,对师父的唠叨已是习以为常。   目光转过三生池水,月光掩映下,池水竟泛起一圈圈光晕,五颜六色,煞是好看。   以为是自己看错了,花千骨揉揉眼睛,再三确定不是自己眼花,遂趴下身子伏在岸边奇道:“咦,怎么是彩色的?”   白子画为她解释到:“这是五彩石,有治愈的效果。”   捞起一块儿石头放在手里,似琉璃珠子一般色彩晶莹,花千骨疑惑道:“我记得原先没有这个东西啊?”   “这是去年刚放入的,三生池水对于杂念多的人,太过霸道,五彩石正好能弥补这一缺陷。”他没有告诉她,这些都是为她准备的,以防万一。   她自言自语:“怪不得我刚才觉得脚底下硌得慌,踩在石头上不疼才怪呢。”   白子画看向她的眼神有些怔忡,方才,她喊疼是因为这个吗?小徒弟道心稳固,本应是值得高兴的事情,心底的那股失落,却是怎么也压不住地涌上心头。   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师父,我可以拿两块儿回去玩儿吗?”   他唇角勾了勾:“可以。”   因为这本就是给你的。    ☆、上古灵兽   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乾坤颠倒,一直睡到日上三竿,实在饿的不行,花千骨才晕晕乎乎爬起来找吃的。   眯着眼睛往厨房摸索,她离开绝情殿好几个月,白子画又不会做饭,厨房里哪里有现成的熟食,只有一些新鲜的蔬菜水果,连肉都没有,应该是早上下面的弟子送上来的。   她叹口气,勉强打起精神撸起袖子准备生火做饭。忽闻灶台后面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好像是老鼠在啃噬东西的。   花千骨心下有些奇怪,顺手从案板上抄起擀面杖,悄悄绕至灶台后一探究竟。   “啊——”   窗外的灵雀纷纷被惊飞,扑棱着翅膀向云端冲去,留下一地羽毛。   灶台后面,窝着……窝着一只……庞然大物,黑白绒毛,像熊又像猫,正津津有味的啃着手中还带着血丝的鸡胸,鸡毛铺了一地,散发着血腥味。   那只怪物顶着两个比她还大的黑眼圈不满地看她一眼:“喊什么喊?没见过美男啊?”   花千骨瞪着那怪物,愣了足足一刻钟。   直到那物跳上灶台,伸出一只毛茸茸的爪子在她面前晃了晃:“傻了?就算没见过美男也不用这样吧?”   花千骨这才反应过来,挥起擀面杖就冲着那怪物拍去:“何方妖孽?敢上绝情殿撒野!”   那怪物虽然肥胖,身段却异常灵活,一溜烟便绕到她身后,口中嚷嚷着:“什么妖孽,老子熊猫,你才是妖孽。”   熊猫?什么鬼?不认识!花千骨素来以貌取人,看那熊猫一脸的睡眠不足,一双黑眼圈竟然比她还大,又在厨房里偷吃东西,便认定那是偷鸡摸狗之辈。   于是,转个身,再度挥起擀面杖砸去。   那熊猫一边跑一边躲,口中还不忘自恋:“你你你,你怎么这么泼妇,打坏我如花似玉的脸你赔得起吗?”   花千骨此刻困意全无,满厨房追着熊猫乱打一通:“肥猫,打的就是你,让你偷鸡摸狗……”   “劳资是熊猫,不是肥猫,你才肥!”   ……   动静太大,惊动了在卧房打坐的白子画。   厨房里一片乌烟瘴气。   熊猫将将躲过花千骨掷来的一根芹菜,往厨房外冲去,还未踏出门槛,便一头撞上一身白衫子。   弯腰捉住熊猫的前肢,白子画皱眉:“小骨,这是怎么了。”   花千骨气喘吁吁:“它……绝情殿怎么会进妖孽……”   “妖孽?”拎起熊猫举至眼前,白子画端详片刻,摇头道“小骨,这只是山中普通的走兽,并无妖气。”   这话让熊猫不高兴了,翻了个白眼辩驳道:“什么眼神啊~劳资是上古灵兽,可不是什么普通的走兽。”   花千骨举着一把闪亮的菜刀,磨刀霍霍:“竟敢对我师父不敬!活腻了吧!”   一番纠缠下来,熊猫已被她惊人的战斗力吓到,眼瞅着那把菜刀想自己逼近,它扑腾着四肢直往白子画身上扑:“妈呀,上仙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白子画腾出另一只手按住她的肩膀:“小骨,别闹了。”   瘪了瘪嘴,花千骨不再威胁熊猫,委屈道:“师父,它将我的鸡吃了。”   揉揉她的脑袋,白子画温言道:“午膳已经做好了,快去吃吧,过一会儿该凉了”   花千骨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师父,你做的?”   摸了摸熊猫柔软的绒毛,他笑道:“嗯。快去吃吧,别为难它了。”   熊猫得意洋洋地看着花千骨,顺着白子画的衣袖扒上他的领口,扭动着屁股往他怀里钻去。   花千骨再度暴走:“□□,竟然占我师父的便宜!”   白子画无力扶额。   拽下身上那一团东西:淡声道:“你走吧,哪里来的,便回哪里去吧。”   熊猫笑嘻嘻道:“好不容易找到这么好个地方,怎么能说走就走呢,劳资想好了,就在这里定居了。”   淡淡瞥它一眼,白子画道:“随你。”   “我看那边有一片竹林不错,就在哪里搭个窝住着。”   看着它一扭一扭的背影,白子画若有所思,上古神兽苏醒,想必也是受了小骨神泽的冲击,这分明是前世不曾出现过的,究竟是哪里出了纰漏?   闭目叹口气,白子画忽略心中微微的不安,将花千骨手中的菜刀缴下,展臂揽过她的肩头:“走吧,睡了那么久,难道不饿吗?”   “师父,你认识它?”被师父带着往庭前走,花千骨有些担忧。   “嗯。放心,它并无恶意。”   “噢。”   “小骨,方才天界发来请柬,要你出席瑶池仙会。”   花千骨激动的一蹦三丈高:“真的?师父,我可以去吗?那师父去不去?不对不对,他们为什么会想到我?”   拂去落在她发间的桃花瓣,他道:“这次平叛七杀,你立了大功。”顿了顿,白子画又说道“过了瑶池仙会,为师准备带你去凡间历练一番,你这几天收拾好行囊。”   花千骨愣住,这这这,这简直是一个比瑶池仙会还好的消息啊,半晌之后她才激动的喊出声:“师父,我太爱你了——”   用力给师父了一个熊抱,开心的在院中转着圈儿,激荡起裙畔的花瓣,她欢呼道:“去凡间历练喽~去玩儿喽~”   星眸染上笑意,白子画喊道:“慢些,当心摔了。”   按着前世的命格,他的大劫将至,这一次去凡间,也是她命运的起始,命运转折的截点也会出现,他必须抓住那个截点,去改变她的命格。 ☆、歌尽桃花   瑶池仙会,群仙齐聚,对酒当歌。   白子画身为长留掌门,出席群仙宴,儒尊笙箫默,大弟子落十一,以及掌门首徒花千骨随行。   瑶池仙乐飘飘,环佩叮咚,天仙起舞,万年不变的桃花林,灼灼盛放。   一声“长留上仙到——”   孤冷出尘的男子携着一个眉目如画的少女,缓缓落地,两人皆是白衣胜雪,男子傲岸超凡,女子清丽出尘。   一时之间,场内寂静无声,众仙皆停下杯著,目光皆被这对师徒吸引。   身后跟着的青衣男子和白衣弟子亦缓缓落地。   花千骨见众人死盯着自己,有几分紧张的拽住白子画的长长袖袍。   白子画拍拍她的脑袋,以示安慰:“别怕。”   “这瑶池今年可真是热闹啊~河东兄,好久不见啊~”笙箫默懒洋洋的声音打破寂静,热情的与众仙打着招呼。   瑶池再度恢复方才的热闹气象。既是仙会,自然少不了一番繁文缛节。   落十一与众仙行过礼,便带着糖宝在寂静的一角坐下,与桌上的蟠桃作斗争。糖宝不问世事,一心铺在满桌的美食上,可怜落十一只想着与它说话,却都被它无视。   白子画带着花千骨坐在初时相遇的那颗桃花树下,不少人前来敬酒,既有人来敬酒以示敬重的,亦有一些弟子借着敬酒为由前来一睹上仙闭门弟子芳容的。   白子画不喜客套,话也极少,平日里也是微微点头便过去了,今日却不着痕迹地一杯一杯为花千骨挡下敬过来的酒杯。   花千骨望着这一切先是觉得好玩和惊奇,也以茶代酒敬了几杯,不一会儿,便发觉敬酒的人少了起来。   她转头看向白子画,师父正与几位仙人有一杯没一杯的喝着,神色依旧淡定而清冷。透明琉璃杯中的忘忧酒,桃花的清香淡淡浮动,酒光掩映下师父身畔粉色桃花环绕,虽然依旧孤冷遥远,却添了几分暖色,让花千骨感觉心底暖融融的。   几片桃花瓣落入杯中,她忽然忆起当日自树上掉下的情景,心念微动,她扯扯师父的衣袖。   “怎么了?”白子画低头轻声问道,清冽的气息中夹杂了酒香。   她憨憨一笑:“师父,这杯给我喝好不好?”   他神色微怔,此情此景,与前世何其相似,语气却是不容拒绝:“你不能喝酒。”   花千骨不满的嘟起嘴,声音带了几分撒娇的意味:“师父,你就给我尝一口嘛~”   一旁的东华上仙打趣道:“你这个做师父的管的还挺多。”   白子画冷冷的斜睨他一眼,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小骨酒量不好,喝醉了会……嗯,容易惹麻烦。”   花千骨瞪大了眼睛,她哪有?!她喝醉了很乖的好不好,正欲替自己辩解,却见师父又与几个仙友有一杯没一杯的喝起来。   她只得悻悻道:“师父,我去趟茅厕,水喝多了。”   白子画抚了抚她耳畔幽蓝的坠子,微微一笑:“去吧,小心迷路。”   “知道啦,师父放心。”   不远处的笙箫默看到这一幕,狐狸般的眼睛眯了眯,清咳一声,举起酒杯挡住唇边泛起的狡黠笑意。   去了一趟茅厕,出来后,很不幸,被师父言中了,她迷路了,瑶池怎么这么大,到处都是岔道,根本不知道走哪一条才是。一颗颗桃花树又高又壮,长得极其茂盛,将本就不宽阔的视野愣是挡了个严严实实。   无头苍蝇般乱撞了几通,愣是没找到出路,花千骨累的气喘吁吁,索性躺在一颗桃树下不走了,反正走了这一会儿,师父看到她没回去,一定会来找她的。(咳,花小骨,你哪儿来的自信→_→)   树林阴翳,暗香浮动,灵鸟啁啾,如仙乐般动听,这般折腾了一番,花千骨很快便在树下睡了过去。   等她醒来,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师父倚着树干,手中把玩着一枝盛放的桃花,若有所思的看着她。   “师父……”   白子画淡淡点头:“你醒了。”   “我睡了多久?”她爬起来,拍了拍粘在身上的青草。   瑶池不分日夜,终年白日,但听远处笙箫渐歇,想来已是不早。   “大部分仙友都散去了。”   花千骨惊讶:“啊?”那就是说,到了晚上了?她睡了这么久吗?   旧人面,新桃花。   纷纷扬扬飘舞的花瓣落入她的发间,他心头一动,将一朵桃花别入她的云鬓。   花千骨娇憨一笑:“师父,那我们现在去哪里啊?”   白子画痴痴的看着她,一身素净的白色纱裙,清秀而柔美。粉色的桃花衬得她脸颊明艳无比。她的美不是倾国倾城,只是浑然天成。她眼神清澈明亮,不是诱惑,却比诱惑更让他束手无策。   猝不及防间,便是心猿意马,理智控制不了行动,灼热的吻印上她殷红的嘴唇。   “狮虎,唔……”师父口中酒香窜入呼吸,清冽的味道令她在微醺中陶醉,心头荡漾,耳畔红光一闪而过。   浅浅啃噬轻啄,由浅入深,缠绵悱恻,几番辗转,那样的柔软甜蜜叫他怎么也品尝不够,几度下来仍是欲罢不能。   听到她呼吸渐渐急促,他低低叹息,舌尖舔了舔她的柔软,不舍的放开了她。   花千骨抬起头,眼神迷茫:“师父为什么要咬我?”   他无奈扶额:“喜欢小骨,便咬了。”   喜欢便可以咬吗?她思索片刻,似乎有哪里不对劲,却又抓不住头绪,这似乎有些像理教上所说的乱伦……   看师父眸色暗沉,好像是不高兴了,她连忙踮起脚尖在他下巴咬了一口,甜甜笑道:“我也喜欢师父。” 作者有话要说:  作为一个学生党,平时真的很忙,不可能一天到晚捧着手机电脑,更何况我还只是个理科生出身业余写手,写一篇两千字的论文都要磨蹭一个礼拜。 文采修辞和文学知识都是硬伤,有时候写一篇文要撸好几遍原著,甚至去百度其他的资料文学常识一类的,就怕有bug,更文慢了,大家还请见谅??? ☆、西湖泛舟   江南古镇,西湖美景,十里荷花,菱歌泛夜,山河秀雅,水乡人家。   阳光明媚,一只小舟拨开层层荷叶,舟中一名白衣少女手执荷叶,坐在船头,一双白嫩的小脚丫轻拍水面,口中吴侬软语唱道:   “东南形胜,江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云树绕堤沙。怒涛卷霜雪,天堑无涯。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     重湖叠巘清嘉。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嬉嬉钓叟莲娃。千骑拥高牙。乘醉听箫鼓,吟赏烟霞。异日图将好景,归去凤池夸。”   少女歌喉婉转动听,声音温软甜腻,湖上其他泛舟人不由得向这边张望过来。   这一看,便再也移不开眼。   舟中少女一双水汪汪的大眼妩媚动人,红扑扑的脸颊较之湖中芙蓉也是不遑多让,嫩白的脚丫激起朵朵水花,银铃般的笑声清脆嘹亮,让人听得心头清爽。   舟中还有一白衣男子,面目虽是看得不大清楚,一身超然的气质却是难掩。   正是方才自瑶池下来的白子画师徒二人。   看湖面上不少人的目光都定格在自己身上,花千骨笑道:“昨日初学的吴语,唱得不甚好。”   朗朗笑声打破方才的寂静,湖上一片叫好声,喝彩声不绝,热闹非凡。   “唱得好!”   “好一个羌管弄晴,菱歌泛夜。”   更有好事者喊道:“小娘子再来一个。”   花千骨咯咯娇笑:“大叔你弄错了,我还未出阁。”   被称作大叔的男子脸色“刷”的黑了。   与少女同乘一舟的男子微微一笑,拿过竹竿,轻轻一撑,小舟划得老远,转眼便隐匿于万顷翠荷间,失了踪迹。   “师父,划这么快做什么?”   白子画淡言:“若是再不走,那些人该请你去喝茶了。”   花千骨把玩着手中荷叶,嬉皮笑脸道:“谁让那个人不长眼的,我有那么老吗?您明明是我师父……”   淡淡地打断她:“师父有那么老吗?”   花千骨一下子懵了:“啊?”   小舟穿行在荷叶间,几只莲蓬打在船上,他顺手摘下一只莲蓬,漫不经心道:“在这里,就不要叫我师父了。”   “不叫师父叫什么?”花千骨郁闷了。   “小骨想如何叫便如何叫罢。”修长的手指微微用力,掰开莲蓬,几粒雪白的莲子滚落出来。   她搔搔头发:“可是……我只想叫师父啊。”   将莲蓬里剥出的莲子,除去表层的青壳,再细致地撕下内里的白皮,他头也不抬:“不许叫师父。”   师父好像有些生气了哎,花千骨小心翼翼看他一眼,试探道:“尊上?”   白子画不置可否。   不满意?举起半张荷叶挡住脸庞,花千骨冒死地唤道:“爹!”   白子画的脸顿时黑了。   还是不满意?她继续道:“叔叔?伯父?”   他双唇抿的紧紧的,身上散发出冷冷的气息。   花千骨打了个冷战,可怜兮兮道:“那我该叫您什么呢?师父您给个意见吧……”   淡淡瞥她一眼,白子画将剥好的莲子放入她手中:“为师有那么老吗?”   花千骨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师父是嫌弃自己将他喊老了啊,师父尊上爹爹大叔大伯都不行,她忽然灵机一动……   莲子入口,清甜可口,她的声音也是甜甜的:“子画哥哥~”   白子画显然对这软软的几个字十分受用,半眯着眼睛道:“再唤一遍。”   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意,花千骨扑上去,搂着他的脖子唤道:“子画哥哥~”   轻啄了下她的额头,他的语调意外的温柔:“以后都这么唤我。”   小舟划入荷叶深处,几片荷花漂浮于水中,几尾红鱼欢快地在水中嬉戏。   两人躺在小舟上,头上顶了片荷叶,用作遮挡阳光,白子画微微侧头,看她双目微阖,双颊灿若桃花,与碧绿的叶子相得益彰。   他轻声吟道:   “荷叶罗裙一色裁,芙蓉向脸两边开。   乱入池中看不见,闻歌始觉有人来。”   花千骨睁开眼,笑得像只偷腥的猫:“师……子画哥哥是在夸我?”   他笑着点点头,算作是认可。   这下让花千骨乐开了花,翻了个身,与师父面对面,得寸进尺:“子画哥哥觉得,小骨与采莲女相比,哪个更好看?”   “小骨好看。”唇角弯起,他又补充道“小骨最好看。”   湖中数茎荷花,亭亭玉立,随风摇曳风姿绰约,清雅的芬芳,沁人心脾。   大掌覆上她白皙的脸颊,他柔声道:“小骨日后只给师父一人唱歌,可好?”   眨了眨眼,看着他温润的眸子,她不由自主地点点头。 ☆、江南梦好   在船上消磨了一整个下午,采几朵睡莲,逗几尾红鱼,甚是惬意。   到了下午,白子画便发觉天色暗沉,燕子低飞,寒蝉凄切,大雨将至。   “小骨,该走了。”他回身招呼道。   让在荷叶间玩儿的不亦乐乎的小徒弟坐好,他撑起竹篙,拨开层层芦苇,将船划出荷花丛。   行至湖心,视野开阔,果真,方才喧闹的游人已然离去,空气中氤氲着湿润的气息,乳白色的轻烟在云端变幻,不一会儿天空便飘起了小雨。   花千骨连忙举起荷叶给两人挡在头顶,口中抱怨道:“六月份都过了,这天气为何还是这般变化无常。”   收了竹篙,白子画取出一把油纸伞撑开:“江南一带气候本就潮湿,这个季节雨水自然多一些。”   她郁闷极了:“我还没玩儿够呢,子画哥哥,我们现在去哪儿啊?”   将纸伞向她推了推,他笑道:“找一处客栈歇脚,若是没玩儿够,明日再来便是了。”   骤雨袭来,湖面上静悄悄的,不一会儿便是白茫茫一片,就连湖堤停靠的几只小舟也是朦朦胧胧,远远看去,只是一个黑点儿。   小舟顺着水流向岸堤漂去,远处几处亭子在烟雨中朦胧。   花千骨坐在船侧,白子画站在她身侧撑着纸伞,凉风吹过,湖面泛起一圈一圈的波纹,花千骨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白子画连忙加快了船速,将她拎起来搂在怀里。   在迷茫的烟雨中,看到几只伶仃的飞鸟掠过水面,溅起浅浅的水花,花千骨忽然玩心大起。   她抬头笑嘻嘻看着师父,调皮道:“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说着,推开他,向湖面飘去。   “小骨,不可胡闹!”白子画正欲训斥,已是来不及,一片水花袭来,白袍湿了半边。   花千骨施展轻功,踏在水面之上,召唤出断念,银色的剑光拍滑过湖面,激起朵朵水花。   白子画摇头叹息,看来今天小徒弟无论如何都不肯乖乖回去了,他索性丢了油纸伞,与她一同在水面嬉戏。   几场水仗打下来,两人均如落汤鸡一般,看师父黑发粘在面颊上,白衣湿透,哪里有半分平日里清冷的模样,花千骨也顾不得礼节,指着他哈哈大笑:“师父,你这幅样子若是让世尊看到,非得将他老人家气得七窍生烟不可。”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浸湿的衣裙包裹着玲珑的身段,少女的窈窕已然显露。   细雨随风飘落,白子画蓦然低头,火热的唇印上她的。   烟雾迷茫,浩淼的西湖看不到尽头,四下寂寥无人,渔船无言地隐去。   夜幕时分,两人沿着古街走了好几家客栈,皆是人满为患,好不容易走到一家客栈,门口小厮道还有客房。   花千骨便跟着师父欢欢喜喜的进去了,谁知大堂小厮却告诉他们客房只剩下一间上等房。   花千骨郁闷道:“一间房要如何睡?难道就没有别的房间了?不是上房也不打紧。”   小厮不好意思道:“只剩下这一间了”目光小心地在二人身上绕了一圈,道,“更何况二位也用不着两间啊。”   花千骨无奈地挠挠头发,知道小厮又误解二人的关系了,正欲开口解释,这厢白子画已然发话了。   “一间就一间罢,麻烦烧一桶热水,准备几样素菜。”转头看了眼小徒弟,他又补充道,“再来一碟糕点。”说着掏出银钱递给他。   小厮不好意思的摸摸头:“太多了,用不了这么多。”   花千骨面上抽搐了下,暗地里叹道这孩子也忒实诚了。   白子画笑道:“麻烦将被褥都换成新的,再给添一床新被褥。”   那小厮这才接过银钱,领着二人上了楼。   昏黄的烛光摇曳,客房还算雅致,不大不小,小厮动作麻利地将客房打理一遍,上了几样小菜,关上门,退了下去。   草草吃了几口菜,塞了几块糕点,花千骨便张罗着给自己打地铺,给师父也将床铺铺好,她道“师父,我先睡了。”   看她小小一团蹲在地铺上,白子画皱眉:“你睡床上。”   她慌忙摆手:“不可不可,怎么能让师父在地上睡。”   他放下手中的茶杯,淡淡道:“在这里,不要叫我师父。”   被师父眼光一扫,花千骨仰头颤颤巍巍唤道:“子画哥哥……”   “嗯。”他垂眸看着她。   “您睡床上,哪有让师父睡在地上的道理?”她仰头看着他,有气无力道。   “你身子太弱,地上凉。”   “可是……啊——”她还欲争辩,忽然腰间一紧,整个人被师父腾空抱起。   将她扔在床上,白子画欺身而上,附在她耳边低低道:“其实……小骨若是不介意,我们可以挤一挤的。”   她稍稍将身子后移一些,踟蹰着:“师师师……子画哥哥,我们这样不大好吧?”   他挑眉:“有什么不好?”   花千骨犹豫着,不知道如何解释。   烛光昏暗,师父的面孔背着光,只是隐隐约约能看见个轮廓,没由来的,她感到一阵心慌,他可是她师父啊,她虽然不懂,但已经隐隐约约察觉到这几日与师父所做的一切,已经逾越了师徒的界限。不然为何人人都觉得,他们是夫妻呢?   随着师父的呼吸越靠越近,她只得干笑道:“不是只有夫妻可以睡在一起的吗?”   他陡然顿住,眼神似乎要穿透她一般。   花千骨觉得脑袋晕乎乎的,估摸着是淋雨受了寒,现在只想好好睡一觉,奈何来自师父的压迫感太过强大,此时被师父压在身下,她一声都不敢吭。   定定看了她半晌,发觉她在微微颤抖,白子画终于收回慑人的目光,缓缓开口:“那是不一样的。”   听师父声音柔和,她松了口气,弱弱问道:“有什么不一样的?”   给她盖好被褥,白子画弹指熄了烛火,声音微微沙哑:“以后你就知道了,睡吧。”   到了半夜,白子画猛然惊醒,剧烈喘息着,梦中那惊天动地的一剑,铺天盖地的红色,都是她的血,还有诡异而空灵的声音……   借着浅浅的月色,他转头去看躺在身侧的小徒弟,颤抖着手指触碰她柔软的脸颊,一寸一寸拂过她的眉眼,她的鼻梁,她的嘴唇,手指在她的脸上流连不舍,他平复着呼吸,还好,她还在……   睡梦间,感觉脸上痒痒的,花千骨努力躲避着烦人的侵扰:“别动!”   听她一贯软软的声音里戴上了浓浓的鼻音,白子画皱眉,探过她的额头,果真是有些发烧。今日又是玩水又是淋雨,想必受了寒,他不由暗暗自责,早知她体质虚寒,今日就是生拉硬拽,也不该让她在雨中玩水的,可自己竟然也跟着她一起胡闹。   他沉吟片刻,摄来桌面上的水,取出几粒驱寒的丹药,给她喂下,看着她再度昏睡,他低低斥责:“让你胡闹。”   秋雨滴答,盖着厚厚的被子也抵挡不住深夜的寒意,发觉身边有个热源,迷迷糊糊中,花千骨一点一点扒了上去。   见她这幅模样,生怕她冻着了,他叹口气,也不忍再斥责,给两人盖好被子,将她紧紧拥入怀中。   夜沉了,深巷中偶尔回荡一两声犬吠,秋雨滴答,窗外烟雨迷蒙,梧桐树叶沙沙作响。 ☆、开到荼靡   接下来的日子,他们一路顺江东下。去过许多名山大川,也到过许多洞天福地。为了历练,甚至到过很多山林沼泽,魔洞尸窟。   花千骨周身异味会引来各种厉害家伙。白子画时常会让她自己去对付妖魔,而自己只在一旁做出适当的指点。有时更会让她独自去面对一些牛鬼蛇神,或是封印一些人鬼交接的裂缝。   有了师父的指导训练,花千骨的修为突飞猛进。花千骨修为不敢保证在长留数一数二,但是论及实战经验,新一代弟子中,她已是佼佼。毕竟独自修行与实战应敌是不一样的。   白子画亦有心结,凡间的历练不比在山中的清净,在紫陌红尘中,难免会遇上人世间的生老病死,悲欢离合,此时他便会对小徒弟的指点力不从心,有的世事悲哀连他也是说不清的,花千骨只得独自在此间参悟着人情冷暖,世俗风情。   这一晃,两人在外已有了大半年。   *   这一日,两人刚刚经历一场搏斗,精疲力尽地来到一座村庄。   正值人间五月时节,万物复苏,原野上一片欣欣向荣,庄稼地里小麦露出尖尖的绿芽,大片大片的油菜花开得旺盛,柳树婀娜多姿随风摇曳着长长的绿绦。   村庄里袅袅的炊烟升起,私塾中还能听到朗朗的读书声,幽深古巷中还有孩童打闹嬉戏之声。   这一切对于刚刚经历一场生死搏斗的师徒来说,都是一种心安,一份难得的平静安详。   与师父一同躺在绿茵茵的小麦从里,花千骨看着蓝天白云念及方才的一场搏斗,仍是心有余悸:“师父,刚才那只妖怪可真够大的,我都差点儿以为自己的小命就要葬送在它手里了。”   白子画眯了眯眼,淡淡道:“不会。”   “啊?”她奇怪道,“师父,莫不是你觉得我能打过它?”   大掌摸索着握住她的小手,他笑了笑:“有我在。”   小手被师父温暖的大手包裹着,她心中莫名感动,是啊,有他在,她有什么可担心的?   她手脚并用,将身子往上蹭了蹭,脑袋搁在他的肩头,低低叹道:“有师父在,我什么都不怕。”   白子画摸了摸她毛茸茸的脑袋,猛的翻身将她压在身下,与她四目相对,呼吸浅浅打在她脸上,微微低下头作势便要吻下去。   花千骨立时将他推开,在人间走的这一遭,她懂得了许多人情世故,她知道和师父这样是不对的,这就是桃翁所说的男女授受不亲吧,她知道这种行为只能是夫妻之间的,倘若发生在师徒间,那便被人称作乱伦,会被人瞧不起的。   自己那不值钱的节操被人瞧不起也没什么,可一想到高高在上的师父也会被人鄙弃,她就会觉得很难过,心里很不舒服。   猝不及防被她推开,白子画躺倒在地上,定定的看着她,这半年来,她与他身体的接触日益减少,时常对他的触碰亲密若有若无地躲避着。   尴尬地坐在地上,花千骨支支吾吾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无措间,瞥见不远处有几朵小白花,在一片绿油油的麦子地里极为夺目。   犹豫几秒,她故作惊奇,指着那几朵白花问道:“师父,那是什么花啊?”   不等他回答,她自顾自地跑过去,蹲在那里自言自语,“有些像蔷薇,不对不对,蔷薇也不该在这个时候开放……”   “是荼靡。”看着那几朵白花,白子画的眸色有些深沉。   “嗯?”花千骨抬头疑惑的看着他,“什么东西?”   “此花名曰荼靡,是春季最后开花的植物,此花一开,便意味着春季结束。”   “哦。”心不在焉地摸了摸花瓣,花千骨根本没有注意师父语气中隐隐的担忧。   盯着那几朵荼靡,白子画微微蹙眉,此时正值盛春,他们却在此地遇见,荼靡荼靡,开到荼靡花事了,可是有什么预兆?   暗地里,他算了算时间,是了,差不多了,该来的,总会来的。   *   大半年的磨练下来,两人也没那么讲究,夜晚随便在村子里随便找了一家破旧的客栈过夜。   花千骨累了一天,草草吃过饭便嚷嚷着困死了要睡觉,脑袋一挨上枕头,立刻便睡到人事不省。   春日的天气仍是有些寒凉,白子画入室给她盖好被子,久久地看着她的睡颜,守着沉睡的她,难以入眠。   到了夜半时分,一只纸鹤穿破窗户,飞落在他手上。   白子画展开一看,简单四个字:神器被夺。   他暗暗叹口气,该来的还是来了。   *   次日清晨,花千骨揉了揉睡得肿胀的双眼,带着浓浓的鼻音喊道:   “师父——”   “师父——”   一连喊了几声都不见回应。   “别喊了,你师父走了。”   闻言,花千骨睁开眼睛,对上一双黑眼圈。   “熊猫?你怎么在这儿?”她一骨碌爬起来,就着熊猫脖颈上的一撮毛,“等等,你刚才说我师父走了?!”   熊猫被她这么一抓,疼得呲牙咧嘴:“你先放开我,疼!”   她手上松了松,熊猫从她手上挣开。   抖落抖落白毛,它翻了个白眼:“你师父找我过来的,让我护送你回长留。”   花千骨一下子从床上弹了起来:“我师父呢?他不回去吗?”   大大的白眼配上一对大大的黑眼圈,花千骨怎么看怎么觉得诡异,怎么看怎么觉得这只自封的“上古灵兽”不像什么好人。   熊猫的白眼越翻越大:“我哪儿知道?你师父什么都没告诉我,我饿了,我要吃鸡!”   她怔住,什么和没说?师父便走了?莫不是生她的气了?哎呀,早知道昨天不应该推开师父的!   花千骨似无头苍蝇般在地上团团打转,“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抓抓头发,她哀嚎,“师父啊,你去哪儿了,您可千万别跟我置气啊,小骨我年纪小不懂事,您气坏了身子反倒不好了……”   熊猫被他转得眼晕,“你别转了,”说着从她枕头下抽出一张纸,晃了晃手里的一张纸,懒洋洋道:“你师父留给你的,你先看看你师父给你说了什么。”   花千骨立刻扑上来夺过,看到上面熟悉的字迹一颗心方才安定下来。   ——小骨,事出突然,为师有事要赶往极北之地,你随熊猫先回长留,它会护你周全。 ☆、护你而活   竹林茂盛,苍翠欲滴,笔挺的竹竿高耸入云,竹叶沙沙作响。   一根挺拔的竹竿下,坐着一人一熊。   “累死我了,”花千骨揪衣服拼命扇了几扇,气喘吁吁埋怨着,“还上古灵兽呢,连御剑都不会。”   被骂的某只熊抱了根竹子,啃的津津有味,对她的话充耳不闻,自顾自的赞叹着:“好久没吃到这么鲜嫩的竹子了。”   花千骨气得牙痒痒,伸腿踹上熊猫圆滚滚的屁股,骂到:“我看叫你狗熊还差不多!”   圆滚滚的身子被她一脚踢翻,熊猫重心不稳,胖胖的身躯一连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   好不容易稳住重心,熊猫抬起黑眼圈瞪着她:“喂,你踢我干嘛?上仙那般人物怎么教出你这样粗鲁的徒弟!”   “你这算哪门子上古灵兽,不会是招摇撞骗的吧?”不提师父还好,一提起师父,她便是一肚子的火。   这师父好好的,怎么就突然撇下她一个人跑了呢?可怜她这幅小身板,自己一个人御剑千里迢迢往长留赶就算了,还得驮上一只又肥又大的熊猫!   这只熊猫不会御剑暂且不说,真是又懒又馋还没眼力见儿,一路上净与她置气,时不时冒出一两句话,便能将她气得火冒三丈。   此时靠着苍翠挺拔的竹节,花千骨仰天长啸:“师父啊,你英明一世,怎么到了我这里就犯了糊涂呢?你确定这只猪能护送我回去吗?”   悲壮的声音响彻竹林,落在枝头的麻雀受了惊吓,扑棱着翅膀纷纷飞走了。   树林中一片静谧,只剩下啃咬竹子的喀嚓声。   安静下来,花千骨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喂,你知道我师父做什么去了吗?”   “救人。”熊猫专心啃着竹子,连她看都未看一眼。   “救人?”她皱眉,“只是救人的话,师父为什么不带上我?莫非怕我拖累了他?”   熊猫鄙视的看了她一眼,嫌弃道:“你这一路上惹了多少麻烦,你师父什么时候嫌起过你拖累他?”   她想了想也觉得不大可能,“对啊,如果是救人,师父大可以带着我一起去磨练磨练啊。”   想了想,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啃完一根竹子,熊猫擦了擦嘴正准备打个盹,“哎,上仙徒弟,我睡一会儿啊。”   半晌不见回应,它纳闷的抬头望去,方才那颗竹子下哪里还有花千骨的身影!   它忽然便觉得身后阴森森的,猛的,一阵头晕目眩,整个世界都颠倒了,肥肥身子就被人拎在手中晃来晃去。   一张倒着的俏脸冲它怒吼:“偷窥狂!!!你这一路都跟着我们!!!”   被她阴森森的目光看得每一根毛都竖起来了,熊猫嘿嘿一笑:“顺路顺路。”   花千骨冷笑:“顺路?骗傻子呢!”   被晃得眼前直冒金星,熊猫连连求饶:“啊啊啊,千骨小仙女我错了,绝情殿剩我一个人,啊不,一只熊太孤独了,呜呜呜,你先放我下来,”又是一阵剧烈的摇晃,它尖叫,“别别别,别晃了,我说实话说实话,你师父……你师父早就知道我跟着你,所以才找我陪你回去的!”   毫不留情地将它扔在地上,花千骨冷声逼问:“说!是不是你搞得鬼,才让我师父撇下我独自走了!”   “天地为证,日月可鉴”熊猫欲哭无泪,举起毛茸茸的爪子弱弱发誓,“你师父这事儿跟我半点关系都没有,真的!”   花千骨瞪着它,仍是不肯相信。师父不可能无缘无故便将她独自扔下,一定是有什么原因,还有,这只熊怎么看都不觉得像个好人,师父怎么可以轻易将她交到一只来历不明的妖怪手中……   看她咬着唇久久不吱声,眼中竟泛起一层泪花,熊猫顿时慌了:“你你你,你别哭啊,我什么也没有做啊,”手脚并用爬上她的肩头,手忙脚乱的擦着她的眼泪,“今天我可没有欺负你啊,是你欺负我的,我还没哭,你哭什么?”   毫不客气地将鼻涕眼泪蹭在它身上,花千骨难过道:“我这几日给师父传了好几封信,师父一封都没有回,你说,师父他是不是不要我了。”   叹口气,熊猫咬咬牙,决定与她实话实说。   “你师父知道此行有危险,所以不肯带着你,你想想,六界之内,能有几个人打得过你师父?你师父自负一世,这次却宁肯将你交与我,都不肯与你同行,这意味着什么?”   花千骨吸吸鼻子,泪眼朦胧的看着它:“什么?”   深吸一口气,熊猫将自己知道的一股脑倒给她:“意味着有去无回,你师父很有可能命丧于此行,不肯带着你,是生怕连累了你。”   *   就在前几个晚上,那个白衣仙人在树上找到睡得迷糊的它。   冷清清的声音它现在都记得一清二楚。   ——跟了我们一路,便是为了小骨罢,已过了万年之久,她根本就不是你等的那个人。   ——神界早已不复存在,你何苦这般执着?   ——我是来有求于你,你即是守护她的灵兽,我便大可放心将她交与你。   ——她是我的生死劫,我又何尝不是她的呢?   ——若是,若是我回不来了,你定要护她周全,无论如何,不要让她受到半点伤害。   看到这个逆着时空而来的男子脸上浮现的悲哀,它产生了一种同病相怜之感,它的执念延续了上万年,哪怕沧海桑田将那个人吞没,它仍愿意为了一抹残魂苦苦守候。   这个男子的执念,较它更甚,他竟然妄图改变花千骨的命格。这样的执念,让它自叹不如,也让它悲哀。   *   越往北天气越冷,寒风凛冽,极北的冰川万年不化,御剑穿过层层冰山,白子画的面上亦是一片寒肃。   历史依旧按照前世的轨迹上演,之前被夺回的神器再度被夺,崂山上下中了摄魂术,浮屠道长等人被妖魔掳走,七杀放出狂言,定要白子画亲自前去救人,不然每天杀一个,杀到他来为止。   他有他的责任与道义,不得不前往极北之地,此行目的就是为了救人。   前世,这一次便是他与小骨悲剧的开端,也是自此开始,他们师徒渐行渐远。   这一次,他只得放手一搏,无论如何,也不能如前世那般将她逼至绝境,她的小骨就应该快快乐乐,就应该无忧无虑,就应该笑靥如花。    ☆、落雪成白   第三卷生离更有死别时   第二十一章落雪成白   极北的风刮得越发凛冽,白子画前前后后绕了好几个山头,都未曾微观到生命的迹象,更未曾见到半只妖魔。   忽的,他心中一凛,调虎离山!   他一直以为七杀的目的是神器,现在细细寻思来,并非如此,极北位处六界边缘,难以与外界联系,将他调来此处,就是为了围攻长留!长留一倒,仙界必然乱了,十六神器更是手到擒来。   以长留之地位,区区七杀本是不足为患,可是,倘若师兄与师弟也中招了呢?七杀更是有几大神器在手,此时的长留,能与七杀相匹敌的人,寥寥无几!   他在这里已经寻找了六日,也就是说,长留已经群龙无首已有六日了!更何况仙界其他几大门派纷纷倒台,长留连个外援都没有,处境之艰,可想而知。   待想通以后,他急忙调转剑势,匆匆向长留方向奔去。他心中暗暗自责,如此拙劣的手法,竟然就轻易将他骗过,只怪自己连日来一直牵挂着小骨的命运,竟未曾想过自己的到来,会将原本命定的轨迹给改变了!   *   极北的山川极多,因在六界边缘,难以辨明方向,不然他也不至于在此一耽搁,就是六日。   前方被冰山给挡住了去路,冰柱耸立,参差不齐,他只得降下横霜,徒步前行,冰山下是一个山洞,隐隐有光,直接穿过山洞比御剑越过山顶省了不少脚力。   忽闻身后有细碎的脚步声,他皱眉,随手摄过一粒冰碴,向着声音来源处打去。   “哎呦——”   “哎呦——”   两个呼痛声立刻让他变了脸色。   “出来!”他冷喝。   身后顿时没动静了。   他指尖一点,一人一熊自冰石后面显出身形。   熊猫扭动着圆圆的身子,拼命将身子挤在花千骨身后,躲避着他冻死人的目光。   被熊猫推搡到师父跟前,花千骨无措的挠挠头发,尴尬的笑道:“师父!”   白子画冷冷看着她:“你跟了我多久了?”   她缩了缩脖子,眼神躲躲闪闪,“一天,”她小心翼翼地伸出一根指头比划道。   “不是让你回长留吗?为何要跟来?”他面上寒意更甚,冷冷的气息隔着老远都能感觉到。   花千骨低着头像认错的孩子般,支支吾吾不说话。   他目光一转,冰冻的眸子瞥向熊猫:“小骨不懂事,你也不懂吗?”   熊猫躲在花千骨身后,大气也不敢出。   “你就是这样给我看人的?把自己也看过来了?”他继续兴师问罪。   实在抵不住他咄咄的目光,熊猫哭丧着脸喊道,“你徒弟要死要活非要来我也没法子,再说,我那点微弱的占卜能力,哪里能预料到会发生什么,最坏也不过是个命丧黄泉……”   发觉白子画的脸色越发不好看,熊猫声音越发小了,实在被他吓得不行,索性足下发力,一溜烟跑了。   跑了……   花千骨揉了揉眼睛,看着片刻便掠出数百丈的黑白身影,目瞪口呆,这速度,不亚于她御剑啊……   “看够了?”白子画冷冷的声音将她飘走的思绪扯回来。   花千骨嘿嘿一笑,撒娇道:“师父,我给你传了那么多封信,你怎么一封都不给我回啊~”   传信?白子画愣了愣,他并未收到啊。   莫非……何时,他竟踏入了结界!   暗暗道了声不好,他急忙拎起花千骨,往冰洞外飞去。   花千骨蜷缩在他怀里,被师父抱着一口气掠出数百丈,转头望,见刚刚所站之处,山洞上的冰棱和冰块全都坍塌了下来。   “师父……”她还未回过神,又是一阵强烈的震荡,岩洞洞顶层层坍塌,洞口也被石头堵住了,地面裂开三尺宽的缝隙,冰片落下,划得脸颊生疼。   白子画一只手将她紧紧护在怀里,一边飞快地闪躲着落下的冰块,另一只手在半空中划着符文,寻找着结界的突破口。   在他的操控下,冰洞震荡开始减弱,半柱香后,震荡终于停止,在白子画的掌风下,洞口的冰石终于裂开一条缝隙,白子画抱着花千骨从缝隙中跃出。   *   看到极北湛蓝的天空,漫漫的风雪,两人皆松了一口气。   花千骨从师父胸前抬起脸,四目相对。   她看到师父向来一丝不苟的发丝有些凌乱,她一手攀住师父的脖子,一手去给师父梳理头发。   这时周围突然响起一阵迷离悦耳的铃声,花千骨感觉有些熟悉。   “小骨,闭塞听识!”白子画喝道。   花千骨摇了摇有些昏沉的脑袋,奇道:“师父,是幻思铃吗?”   他皱着眉点了点头,幻思铃能够勾起人内心最深处的情绪,也能唤醒人体内埋藏的记忆,更有催发情*欲的幻术。   发觉师父眼神渐渐迷离,花千骨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师父,师父,你怎么了?”   白子画眼神游移,忽然很想将她紧紧抱在怀里,想将她压在身下,很想……   从未如此深刻的感受到那样不堪而又丑陋的欲望,比之前世云宫那次,有过之而无不及。   努力平息着渐渐沸腾的欲望,调气清心,看着眼前妖冶魅惑的俏脸,他猛地一把将她推开:“走开!”   坐在雪地上,难以置信的看着师父,花千骨满脸惊愕。以前无论是做错了什么,师父最多呵责两句,打都舍不得打她,从未像今日这样,似乎是在……是在厌恶她。   一个空灵的声音突然响起:“这冰天雪地的,我无聊等了你们那么久,不介意我看一场师徒乱伦的活春宫吧?”   花千骨心底咯噔一下,立刻从地上弹起,看师父紧闭着眼睛,额头沁出几滴汗水,似乎在忍耐着什么。   铃声越来越急促,花千骨听得心烦意乱,拔出断念喝道:“什么妖法?你把我师父怎么了?有本事出来跟我打,鬼鬼祟祟算什么……唔……”猛地被师父压倒在地,狂乱的吻如暴雨般袭来。   “师虎……你醒醒……”拼命捶打着他的背,花千骨被吻得窒息。   白子画充耳不闻,舌头带着前所未有的侵略性,攻占着她口中的每一寸,甚至不知餮足的席卷着她的脖颈,她的耳垂,还有……   “刺啦”一声,衣服被撕开了,胸口袭来的凉意让她更加慌乱,雪白的胸脯露出,白子画眼中的欲色越发深沉。   “师父,师父,师父……”用力推搡着他,花千骨几近崩溃,胸口被师父吻得生疼,在师父的钳制下,所有的挣扎都是徒劳,有什么东西顶在小腹上,即便是隔着衣服,也能感受到源源的热度。身上是师父火热的身躯,身下是极北万年不化的寒冰,可谓是冰火两重天。   轻轻一声嗤笑,回荡在空气中:“想不到高高在上的长留上仙竟有这般隐忍的欲望啊~”   铃声渐歇,神智微微回归,白子画茫然抬头,看到一个鱼尾人身的女子举着一把剑,向着两人刺过来。   意识来不及反应,身体已做出判断,甚至来不及喘息,狠狠将她推开,任由长剑穿透胸膛。   “师父——”凄厉的惨叫声响彻长空。 ☆、何去何从   看着师父身上的白袍染成红色,花千骨只觉得一颗心也跟着牵痛起来,挣扎着起身,扑到他身上,想要止住源源不断涌出的鲜血。   “小骨,快走!”白子画咳出一口血,声音异常微弱,是他大意了,连他自己也未曾想到,自己对她的欲念竟是如此之深,甚至经不起半点诱惑,他又一次害了她!   眼看师父的血越流越多,染红了大片雪地,师父一直以来,是她的支柱,师父倒下了,她顿时也乱了方寸。   她还未从突如其来的变故中反应过来,忽觉后心一凉,眨眼间,她已落入那个人鱼手中。   *   拿捏着花千骨的命脉,蓝雨灰笑得妩媚:“白子画,事到如今,还是不肯交出神器吗?”   强撑这站起身,白子画声音微弱,却透露出一股威严:“放了她,她若伤了分毫,本座要你十倍奉还。”   被他声音中的威严镇住,蓝雨灰手上力道松动。一时间竟不知说什么才好。明明落了下风的是他,为何她却感觉他在掌控着一切。   她挥了挥手,召唤出妖魔。   白子画祭出横霜,一步一步逼近,魔兵一波一波涌上,眨眼便被他斩在横霜剑下,片甲不留。   *   魔兵被击得节节后退,看着他笔直屹立的身影,蓝雨灰也跟着连连后退。   无需片刻,他已经逼至她面前,冷冷的剑气逼迫在她脖颈间:“放了她!”   她这才看到,这个男人身上脸上满是细碎的伤痕,她匆匆躲开他的剑气,这个男人,让她胆寒。   又是一招袭来,凌厉霸道,毫不留情,蓝雨灰闪个身,拿花千骨做挡箭牌。   小骨被人挟制,两人性命危在旦夕,前世种种即将重演,白子画已杀红了眼,但见小骨惊恐的眼神闪过,他急急收回掌力。   蓝雨灰回个身,飘到他身后,又是一剑刺出,白子画将将转身,右手挥剑格挡,左手凝成掌风,直逼蓝雨灰面门。   蓝雨灰狡诈一笑,又是顺手将花千骨举在身前,逼得他不得再度不收回掌力,顺手又斩了两只在身后偷袭的小妖。   *   如此一来二去,蓝雨灰时不时拿着花千骨做挡箭牌,以此掣肘他。   若在平日,蓝雨灰哪里是白子画的对手,只是此时他本就受着伤,法力迅速流逝,又是以一敌多,他本想速战速决,可是一波一波的魔军怎么也杀不完,小骨还在蓝雨灰手中,他渐渐感到体力不支,却越来越难以维持。   被蓝雨灰拿捏住命脉,花千骨不能说话,也动弹不得,眼睁睁师父好几次都因为自己,错过了杀蓝雨灰的好时机,被几只不入流的小妖偷袭,她更是从未如此愤怒,如此自责,怨恨自己学艺不精,总是带累师父。   说蓝雨灰在白子画不要命的猛攻下,早已体力不支,只得来回拿花千骨左挡右挡,两人身子越贴越近,还是抵不住白子画的剑气,鱼尾刺得生疼,蓝雨灰拿捏着花千骨的手不由得一松动。   *   身前是一个法力不弱的女妖,身后更有数以万计的魔君,师父却因为自己处处受制于人,忽觉蓝雨灰拿捏这自己的手微微松动,她甚至未曾思考,举起断念,便正对着自己腹部刺去。   白子画和蓝雨灰同时大惊,这一剑,是要与蓝雨灰同归于尽了。   横霜急急挑出,将她的剑打偏,剑刃偏过腹部,自花千骨腰上滑过,反而刺入了蓝雨灰的下腹。   蓝雨灰吃痛弯腰,手上力道自然松下,白子画瞄准时机,将花千骨从她手上夺走。   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几滴黑血自剑尖滴落,蓝雨灰咯咯娇笑:“中了卜元鼎的毒,还想跑?”   *   也不知道飞了多远,到处都是茫茫冰原,一眼看不见尽头,狂奔了小半个时辰,终于绕进一片冰川,摆脱了魔兵。   白子画体力早已透支,半个身子都压在花千骨身上,花千骨难以驾驭横霜,两人从剑上栽了下来。   他胸口的的毒伤发作,一口血接着一口血的吐着,花千骨的背襟和领口全都被染红了。   “师父,师父你撑住啊!”感觉压在肩上的身体越来越沉,花千骨心急如焚,“师父,你别睡啊……”   她完全迷失了方向,一个趔趄,两人双双栽倒在雪地里,白子画彻底昏迷,不省人事。   眼见远远的已有几只魔兵追来,花千骨只得扶起白子画,继续前行。   “师父,你说说话好不好……”   “师父,你若是醒了,以后你亲我的时候我就不躲着了……”   “师父,你别这样,我好怕……”   “子画哥哥……”   魔兵越来越近了,她看到了蓝雨灰妩媚的笑脸,走投无路之际,一只黑白条纹的大熊从山涧一跳一跳的奔来,竟是熊猫,此刻的熊猫,竟比平日里大了四五倍。   山涧冰石又多又杂,很多地方都是尖锐的冰棱,熊猫奔走其间,却是如履平地。   “快上来。”熊猫蹭蹭两下便奔至她面前。   花千骨大喜,连忙将师父扶上它的后背。熊猫足下发力,腾空而起,向山涧远去。   眼看煮熟的鸭子飞了,蓝雨灰气得咬牙切齿:“神器定然在白子画身上,我就是追到天边,也要将你们二人追回来!”   她眼珠子转了转,似乎又想到什么,“白子画……对自己的徒弟居然有私情……呵呵,有意思……”   *   “师父,师父……”伏在熊猫背上,花千骨将师父紧紧抱在怀里,手掌抵在师父背部,真气源源不断地输送过去。   熊猫嘀咕道:“我不过去探了个路,你们怎么会变得这般狼狈?”看她衣衫不整,血迹斑斑,也不知道是她的还是她师父的。   “熊猫,你不是神兽吗?你倒是看看我师父怎么了!”   “命中注定,”它叹口气,竟是透了几分沧桑,一改往日的吊儿郎当,“你师父中了卜元鼎的毒,无药可救,只能等着毒性腐蚀五脏六腑,然后坐化九重。”   她喊道:“你骗人,我师父是上仙,六界之内无人能敌,区区□□怎可能要了我师父的性命!你骗人!”   看她这般难过,熊猫也不忍再刺激她,只得出言安慰道:“好好好,我骗人,你师父这么厉害,一定能够逢凶化吉,”想了想,它又提醒道,“你要不先想想去哪儿吧,对了,长留现在正在被七杀围攻,你定然是回不去的,你莫要着急,你师父不会有事儿的,不会有事儿的……”   在它柔声的安慰下,花千骨渐渐冷静下来,方才太多的变故竟让她失了方寸,定了定神,她咬唇低低道:“对不起。”   “别跟我说对不起,”熊猫摇了摇头,“你还是先把你师父安顿下来再说,你师父的毒伤撑不了多久了。”   “嗯。”   可是去哪儿啊?她有些茫然,绝情殿定是不能回去的,长留被七杀围攻,山外定然少不了魔界的伏兵,去茅山吗?不行,茅山刚刚平定下来,万一被魔界的人找到那里,岂不是连累了云隐他们!   雪花吹落掌心,几片落在师父的发间,被她轻轻拂去,天大地大,她竟找不到一个容身之所,要是糖宝在就好了……   糖宝?她眼前一亮,对熊猫大声说道:“去瑶歌城,异朽阁。” ☆、十六神器   东方彧卿似是早早便知晓她要来,一直派人在异朽阁外守候。看到熊猫驮着二人奔来,连忙引入阁内。   房间里。   花千骨将师父安顿好,用毛巾拭去师父脸上的血迹,又施了个清洁术,将师父衣服上的血污一点一点抹去。   师父的伤口终于不流血了,还在以惊人的速度愈合着,只是口中却涌出了更多的黑血,花千骨急忙给他拭去。   “骨头,你去歇一会儿,这里有我。”东方彧卿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柔声劝道。   花千骨却倔强的摇了摇头。低声道,“我要守着师父。”她担惊受怕了一整天,又经过一场恶战,体力已达极限,只因担心师父的伤势,心里的一根弦一直紧绷着,才没有倒下。   东方彧卿叹口气,不再劝她。只是一直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她忙前忙后。   好在异朽阁的药很快就见了效果,一碗汤药下去,白子画吐血渐渐止歇。   看师父渐渐安静下来,花千骨咬了咬唇,低低问道:“东方,卜元鼎的毒,真的无药可救吗?”她心里是有期盼的,可是又害怕他的答案令她失望。   东方彧卿犹豫几秒,最终摇了摇头:“没有,毒已入骨,无药可救。”   便是这犹豫的几秒,让花千骨看到了希望,她抓住他的双臂,死死盯着他:“你骗我,你有办法的,对吗?”   东方彧卿甩开她的双手,在房间里来回的踱步走了几圈,似乎显得有几分烦乱。事到如今,已经无法回头了,自己根本就没有选择。   “白子画的毒并不是真的一点希望都没有,还有一个办法——”   花千骨的双眼犹如夜空中被瞬间点亮的星子,瞬间便有了生气:“什么办法?”   他咬咬牙,道:“骨头,异朽阁的规矩你懂吗?凡事都要付出代价。”   花千骨点点头:“我知道,”深吸一口气,郑重道,“只要能救师父,做什么我都愿意。”   东方彧卿深深看着她,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庄严:“那你需得答应我,救了你师父以后,跟我走。”   看到她不解的眼神,他又补充道:“我的意思是,嫁给我。”   花千骨怔住,愣愣地看着他,脑子里一片混乱,她有些艰难地开口:“可是,可是我们……”   “没有可是,你只需告诉我,你喜欢我吗?”   她点点头,当然是喜欢的,多少次在走投无路的时候,都是东方在给她指点迷津,一直在帮助她,支持她。可是,她总觉得,有的喜欢是不一样的……   东方彧卿微微一笑:“这便是了,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凑到她面前,认真的看着她“你只需答应我,待救了你师父以后,我便去与你师父提亲。”   在他温柔的注视下,花千骨稀里糊涂的,点了点头。   “好,我答应你。”   *   她动了动唇:“我师父的毒,如何解?”   东方彧卿皱眉看了眼沉睡的白子画,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炎水玉。”   花千骨知道炎水玉的医愈能力世上无所能及,更有复活再生的神奇作用,怔怔的看着他似是有一些不懂:“可是炎水玉已经失落很久了啊,听说是碎掉了。”“   “上古神物里封印着妖神巨大的妖力,要是可以毁,众仙早毁了。炎水玉只是散做碎片,但是依旧存在在世间各个角落。”   花千骨眉头紧锁:“难道,要将碎成千万片的玉石一点点找回来么?我怕我还没有找到,我师父早就不在了。”   她抬头期盼地看着他:“东方,你既然告诉了我这个法子,自然也有办法让炎水玉归位对不对?”   东方彧卿避开花千骨殷切的眼神:“十方神器之间有奇妙的联系,既相生又相克,如果找到其中几件,另外几件的位置通过异术就能够找到。若能一下子找齐九件神器,炎水玉自会完整归位,骨头,你明白我担心什么了吗?”   花千骨一下子愣住了,十件神器聚集,妖神便会出世,到时六界必然大乱,她便是那罪魁祸首。   退一万步讲,就算她及时封印了神器,盗取一件神器已是大罪,更何况师父向来以天下苍生为重,她做出这般事情,给师父蒙羞且不说,师父素来对她的期望是最高的,做出此等大逆不道的事情,师父岂会饶过她?   她知道,以师父的性子,宁愿死了也不肯让她冒天下之大不。可是,可是,他是她的师父啊,一点一点将她抚养成材,教她做人,教她法术的师父啊,她又岂能坐视不理?不行,即便是粉身碎骨,她也要救回师父,大不了以死谢罪。   待理清思绪,她缓缓道:“东方,你有什么办法让神器以最快的速度聚集齐全吗?”   东方彧卿眼神暗了暗,果然不出所料,即便没了情根,白子画在她心中,也是最重要的人,难道,这一切没有办法扭转吗?   握了握拳,似下定决心般,他道:“卜元鼎和幻思铃在蓝雨灰那里,”他顿了顿,道“但是现在在我这里。”   花千骨惊讶道:“怎会?”   东方彧卿解释道:“我早就察觉你们今日遇上了麻烦,便派人前去相助,只是你们已经跑了,异朽阁的人只从蓝雨灰哪里夺得了这两样神器,”他顿了顿,又道“你也不必担心你师父中毒的事情会被泄露出去,天下的舌头,都是归我异朽阁管的。”   花千骨脸上总算露出笑意:“东方,真不知道该怎么谢你……”   “先别着急谢我,你先想想如何从你师父身上取得那几样神器。”   “这……”花千骨顿时犯了难,神器都在师父虚鼎中,这让她如何取得啊?   一直在一旁打呼的熊猫懒洋洋道:“神器早就不在你师父身上了,”它伸出爪子指了指花千骨,“你师父在去极北的前一晚,便将那几样神器放在你身上了,唔~至于放在哪儿嘛,去给我捉只鸡来孝敬我……”   在她身上?花千骨奇怪:“师父为什么要把神器放在我身上?”转念一想,她便明白了,师父是怕她有危险,也怕自己一去不回,师父竟是这般信任她,念及此处,她不由得为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更加内疚了。   淡淡瞥了一眼留着口水的熊猫,花千骨咧了咧嘴:“我知道师父放在哪儿了,不用你来说。”   *   “骨头,你先歇息一晚,明日再动身。”   “可是,我怕师父等不了……”   “你师父暂时无碍,有异朽阁的灵药撑着,今晚我们要好好商议一下盗取神器的计划,还有,你需等一个人。”   “谁?”   “朔风。”    ☆、妖神出世   白子画只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他听到小骨在哭,听到她要去异朽阁,听到她要去盗神器,他想阻止她,告诉她自己早已是不死不伤之身,区区卜元鼎的毒根本对他无可奈何,只是,无论他怎样努力,也发不出声音。   他知道,自己这是身体进入了自我恢复状态,却被她误以为是剧毒入骨,危在旦夕。   渐渐的,他的思想开始模糊,他听不到耳边嘈杂的声音,他的意识,进入了梦中。   他梦到他与小骨只是凡人,没有师徒的名分,没有那么多理教的条条框框,没有生死劫,连绝情殿都没有,她只是他的妻子,他梦到他将她娶回家,艳艳的大红盖头下,是一张明艳夺目的笑颜,他梦到他们在落雪的冬季,赏梅吟诗,他还梦到他们变得很老很老,一起搀扶着,去院子里晒太阳……   梦里的她,一直是笑着的,笑得那样开怀……   他喜欢看她笑,小骨笑起来的时候,是最美的……   直到一阵波荡扫来,他才从梦中苏醒,没有小骨,也没有阳光,他在异朽阁,而外面,天空已经变成了紫色,日月惨白的挂在天上。   *   当白子画匆匆抵达东海时,十方神器封印已解,在空中释放和集聚着惊天动地的力量,巨浪滔天,风起云涌。海面上空密密麻麻全是人,都在无可奈何的静观事态发展。   “尊上——”众人欢呼,之前心底笼罩的绝望和恐惧的阴霾一扫而光。   白衣翩翩的他,犹如一道光将紫色的妖异天空照亮。看着墟洞,白子画开口道:“封印虽解,妖神即将出世,但是解除的只是十方神器中的妖神之力,妖神尚未得实体。承载如此巨大的力量,最起码还要二十一个日夜,才能正式成形。众仙联手就算毁不了墟洞,也一定能大伤他元神,推迟他出世之日。”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清楚楚传遍每一个角落,下面一片附和之声,妖魔却开始有些慌乱了。   “众仙听我号令,擎天飞真火,阴阳旱风雷,东西南北再布四个焚星破日阵。”一时间空中剑芒飞掠,缭乱人眼。妖魔乱作一片,缩小圈子,将十方神器环环围绕,手持利刃,面向众仙。   杀阡陌红着眼:“小不点还在里面!白子画,你敢!”   白子画的眼睛里依旧是冰冷一片毫无情绪,没人知道他到底是怒是悲。冷冷挥手,下令众仙施法,来不及了,这是最后一步挽留小骨的机会,他一定要在小骨变成妖神之前,进入虚洞。   “白子画!”杀阡陌怒吼,双目红得耀眼,往白子画身前一拦,长剑出手,杀气震天。   两人之间,如箭在弦,一触即发。   此时却突然见一个白影上前,竟然是东方彧卿。   “魔君且慢动手,尊上这是在救骨头,只有及时打开虚洞,才有可能救出骨头,不然妖神一旦成形,第一个受到波及的便是骨头啊。”他身体突然插入二人之间,面对魔界仙界之尊却毫无半点惧色。   杀阡陌身上杀气稍稍收敛:“当真?”   东方彧卿望向白子画,如若平时他或许胜上杀阡陌一筹,只是此刻毒伤刚愈,内力还未恢复完全。鹿死谁手,还未能知。   白子画也不答话,冷着一张脸点了点头,很显然,他不想把时间浪费在口舌之争上。   杀阡陌眯了眯眼“我不在意跟仙界和人界的人联手,只要可以救出小不点。”即便没有妖神之力,他也是六界最强,可是若是没了小不点,一切又怎么一样。   “魔君!”蓝羽灰没想到自己费尽心机策划的一切,竟然又要毁到花千骨手里。   单春秋拦住她使了个眼色要她别急,然后和云翳对望一眼,反而面露喜色。这的确是除却妖神的大好时机,但何尝又不是夺取妖神之力的千载难逢?   *   终于,七天之后,在众仙魔合力之下,虚洞被打开一个小口,不等杀阡陌反应,白子画已飞身进入虚洞。   黑色的莲花上,小骨睡得香甜,身边一个三四岁小男孩睁开黑曜石般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看着他这个不速之客,一双小手趴在莲花瓣上,笑得天真无邪。   他缓缓走上前,将沉睡的小骨抱出来,手指微微颤抖着去摸小骨脉象,察觉她脉象平稳,一直悬着的心,总算尘埃落定。还好,妖神之力不在她身上,还好他来得及时。   他本已打定主意,若是妖神转移到小骨身上,他便……他便,哪怕拼着小骨的责备,也要将妖神之力引到自己身上……好在,他来得及时,若是再晚一步,后果不堪设想……   皱眉看到拽着他衣角的小孩子,想到他差点儿便让小骨万劫不复,不由得心生厌烦,袖子挥了两挥,将南无月上上下下,连魂魄都一并用锁魂丝给锁上。   南无月惊恐的挣扎,却发觉越是挣扎,锁得越紧,疼痛之下,他不由得哇哇大哭,却被白子画迅速点了哑穴,封了声音,他不想让小骨看到这一切,看到他最残忍的一面。为了保全大局而牺牲一个无辜生命的丑恶……   看到那样一双如水晶般清澈的眼神,像极了小骨,白子画叹口气,将绳索放松了些许。   南无月今日还处于蹒跚学步的阶段,并没有自己的思考能力,也就是说,这个孩子也不知道自己身上有毁天灭地的能力,从本质上讲他也只是个孩子,只是出身不幸,从他降生的那一刻,便决定了他注定沦为承载妖神之力的容器。   难道真的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仅仅为此,这个孩子便要人人得而诛之?   他有些茫然,在经历了小骨的事情以后,他开始懂得了生命的平等,一人的性命,与天下人的性命,并无不同,牺牲一个而保全天下,与倾覆天下护一人而活并无区别。   罢了,小骨怨他也好,恨他也罢,只要她能好好的,所有的罪孽便由他这个做师父的一力承担吧。   待想清这一切,下定了决心,他反而轻松许多。   紧紧将小骨抱在怀里,白子画有一种失而复得的庆幸,接下来,会有妖神之力的纷争,免不了一场恶战,还有小骨闯下此等弥天大祸,免不了一场责罚,而他,绝不会让她去承担不属于自己的罪过,更不会让她受到半点伤害。   带着无尽的缱绻,他浅浅吻在她的眉心:“小骨,随师父回家。”   (关于“天下人与我”这个选择上,其实偶也是一直很纠结,从大众的角度而言,自然是选择天下人,因为我们从小接受的思想就是舍小取大,以大部分人的利益优先;但是从生命等价的角度而言,被牺牲的那一个,又何其无辜?换而言之,当你是大众的一份子,自然会选择“天下人”,但倘若你偏偏就是那一个特例呢?你是不是也会觉得,既然牺牲一个人可以保全天下,那么牺牲天下人保全一个又未尝不可?哎~果果给我们留了一个千古难题啊……)    ☆、力挽狂澜   将南无月裹入结界形成的光球中,一手搂住花千骨,白子画向虚洞外飞去。   失了妖神之力的支撑,在白子画浮现与海面的一刻,虚洞终于倒塌。   白子画回头看一眼墟洞,将力量几乎吐尽的十件神器一一收拢放入自己的墟鼎之内。   看到那洁白无瑕的身影从墟洞里飞了出来,群仙大喜,妖魔蠢蠢欲动。   “尊上——”   白子画俯视四下众人朗声道:“妖神和孽徒皆已俯首,由长留山先代为看管,众仙可随我先回长留,至于处罚和善后我们再从长计议。”   众人一看,妖神原来只是一个三四岁大的孩子而已,不由又是议论纷纷。   *   受此震动,花千骨悠悠转醒。迷茫的看着周围的一切,以为自己仍在做梦。白子画低头,二人目光对视,花千骨顿时就懵了。完了……她的心陡然下落,伸着脑袋望了望师父身后的小月,已预料到等待着他们的将会是什么。   只是,她看不懂师父望她的眼神,是失望是不解是气愤或者是些别的什么。   杀阡陌未等众人反应,第一个飞身上前,欲夺回花千骨。   紫衣鼓舞,凌空翻飞,他怒吼:“把小不点还给我!”   白子画侧身闪过,“花千骨本是我白子画的弟子,何来还你之说?”他的语气依旧不温不火,杀阡陌却感受到了他的怒意。   然而此刻,更生气的人明明应该是他才对。举剑威极长劈,未料速度仍慢了一步,擦过白子画身侧,险些砍在花千骨身上,他险险收剑。   “小不点儿,你没事儿吧?”   白子画将将稳住身子,脸色也不大好看,薄唇紧抿:“杀阡陌!你若是胆敢胡来,休怪我不留情面!”   眼看两人就要打起来,花千骨连忙喊道:“杀姐姐,我没事儿,你们不要打了!”   杀阡陌急了:“小不点儿,你今日犯下此等大祸,仙界岂能放过你!随姐姐去魔界好不好?”   “小骨哪里都不会去!”白子画声音中已带了一丝怒火。   杀阡陌一跺脚,气冲冲道:“小不点儿,你说,你想回长留吗?”   花千骨低头不语,她不敢回,却又不舍得不回。   僵持间,一道白影飞上前。   脸上依旧是万年不变的笑意,东方彧卿缓缓道:“长留和七杀,骨头哪里都不会去。”   感受到两道不满的视线,他依旧从容不迫:“骨头早已答应了要嫁给我,自然是要随我回异朽阁了。”他的声音朗朗,特意让底下的人听得清清楚楚。   “胡扯!”杀阡陌怒斥,“小不点儿的便宜也是你能占的?”   白子画顿时变了脸色。   这次大难是由花千骨造成,所有人都知道她若回长留必受重罚,以长留森严的门规,她就算是死一千次都不足以抵过。早在告诉她盗神器之前,东方彧卿便已做好打算,给她一个冠冕堂皇的身份,到时即便是毁了异朽阁,也要护她周全。   “小骨,他说的是真的?”白子画低头看她。   面对师父诘责的眼神,花千骨艰难的点点头,她此刻才明白,当日东方所说的“交易”,竟然意在护她。   白子画呼吸微微顿住,长臂不由得一紧,他何尝不知道东方彧卿打得什么主意,他还是忍不住生气,气她轻信与人,气她随随便便就将自己……   被师父手臂勒得有些疼,花千骨抬头望向他。只见师父薄唇抿得紧紧的,面如冰雕,胸腔中呼吸也沉重了几分。   她小心翼翼解释道:“师父,我,我……那时候你中毒,我只得与异朽阁做了交易,更何况……”她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更何况……我也不觉得嫁给东方有什么不好……”   白子画一言不发,她却觉得师父身上的气压越来越低,眸色越来越阴沉,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不敢再说下去。   “骨头,跟我回异朽阁。”东方彧卿过来扯她的胳膊。   “小不点儿,跟我走。”杀阡陌一把打开东方彧卿的手。   白子画身影闪了下,转眼便落到了地上,将怀里的花千骨连同南无月一并交给笙箫默。   向看热闹的一众妖魔神仙淡淡命令:“明日三尊会审,处决妖神,处置逆徒花千骨,如有人想做手脚,无论是否为长留弟子,一律按照长留门规处置。”   听他此言,轻水、落十一等人此时都是心神惶惶、手足无措,想要开口为花千骨求情,慑于白子画的威严,无人敢开口。   “白子画,你敢!”杀阡陌追赶上来想要夺回花千骨,却被摩严挡住。   “魔君,请自重,这是我们长留内部的事情。”   东方彧卿也紧跟着落下,语气平淡,言辞却是极为讽刺:“骨头怎么说也算是异朽阁的人,就算惩戒,也轮不到你们仙界的一群乌合之众。”   远远的站在笙箫默身后,花千骨低声道:“我这次犯了大罪,死不足惜,倘若杀姐姐与东方是真的爱护我,便让我回去接受惩罚,莫要将小骨陷于不忠不孝之境,小骨师承长留,受教师父,原本就是长留的人,在长留受罚是理应当然,不然,就算走了,我也不会开心的。”   杀阡陌欲开口辩驳,白子画却轻轻挥手,笙箫默与摩严及一众掌门带领着各派弟子,浩浩荡荡地退下,赶往长留去了。   *   看到众仙散去,杀阡陌对单春秋命令道:“你也带着七杀的人仙撤下!”   “魔尊!此时正是夺得妖神之力的好时机,我们筹划了这么久,等的就是这一天,魔尊不要犯了糊涂!”单春秋眼看煮熟的鸭子便要飞了,实在不甘心。   “小不点儿重要还是妖神重要?”   杀阡陌隔得老远,一阵掌风袭在他的面门,单春秋脸上立刻多了五个红印子。   单春秋也不躲,老老实实接了这一掌:“魔尊!”   “滚!”   好不容易打发走了单春秋,杀阡陌对白子画道:“妖神之力我可以不要,但是小不点我必须带走。”   面对着这胡搅蛮缠死缠烂打的二人,白子画冷目相对,横霜出鞘,冷冷道:“要打吗?”这一腔火气,他可是憋了很久了。   “尊上为了骨头竟肯自降身份,欺负我一个凡人吗?”东方彧卿笑得极为讽刺,“你打赢了又如何,骨头终究是我的妻子。”   “你闭嘴!小不点儿绝不可能嫁给你这种人!”   一左一右两柄剑架在东方彧卿肩上,散发着冷冷的寒意。   东方彧卿看着面前的两个人,无所谓地耸耸肩,面上无丝毫惧意:“白子画,骨头你可以带走,毕竟那是你的徒弟,将来我还要去绝情殿提亲……”横霜在他脖子上划出一道浅浅的血印子,“我只是想进长留,想看看你们如何惩戒我的……惩戒骨头。”   白子画手下剑松了松,看着东方彧卿诚挚的眼神,点了点头,将目光投向杀阡陌。   东方彧卿虽然说话不怎么好听,但是小骨这一次他是铁了心要护着,东方彧卿想必也是这样的想法,想到接下来小骨的命途依然坎坷,留着他,或许关键时刻能派上用场,白子画暗地自嘲,想他自负一世,到了此时,竟是束手束脚,只是事关小骨的命格,他冒不起半点风险。   眼看着东方彧卿与白子画达成协议,杀阡陌眯着一双火红的眼珠子,“你打不过我的,我也可以不和你争小不点儿,但是我也要进长留!”   “许你在长留山外侯着,但是不可带一兵一卒!”白子画淡淡下令。   “好。”杀阡陌眼珠子转了转,出乎意料的点了点头。以他对小不点儿的了解,就算此次将她带回七杀,她也是良心难安,这次索性看看长留究竟会如何惩戒她,若是白子画无法为她洗脱罪名,他也不会管小不点会不会开心,直接将人带走便是了。至于在山外……呵呵…… ☆、繁华如梦   奉白子画之命,花千骨被关在了长留仙牢,里里外外,一层又一层的结界将她锁在方圆之内,不允许任何人探望。   她不知道小月被锁在了哪里,也不知道外面境况如何,她早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了,死倒也没什么,一了百了。欠绿鞘,温丰予还有朔风的终归是要还的。只是小月怎么办,还有糖宝……   在墟洞里她还可以逃避一时,就当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死了,但是既然出来了,就要鼓起勇气去承担当初自己犯的错。   只是小月是无辜的,他从生下来就没伤害过任何人,难道他也要因为自己的能力或者潜在的威胁去偿还谁些什么?她该怎么办?仙界定然不会容忍一个会对六界安危造成威胁的人存活于世……   她将自己团成小小一团,坐在地上想了很久很久,脑子里乱成一团,手指无意识地在地上画着写着,等她回过神来,发觉自己竟在无意识地划着“子画哥哥”四个字。   在人间的游历,像一场梦一样,美得不可思议,在那个时候,她有师父宠着护着,元夕踏灯的烟火历历在目,西湖浩渺的烟雨记忆挥之不去,在江南古巷深夜的依偎仍然留有余温,只是太过繁华的梦,终究是要醒的,师父现在,定然很厌恶她吧?   一阵脚步声传来,花千骨抬眼望去,是师父带着几名弟子来了,有轻水,落十一,火夕,舞青萝……另外还有笙箫默和戒律阁长老,白子画坐与提审案前,笙箫默坐左侧,戒律阁长老坐于右侧,一时之间,仙牢内气氛几位压抑,花千骨屈膝跪了下去。   戒律阁长老不怒自威的大声陈述着她的罪行。“长留弟子花千骨,你残害同门,偷习禁术,欺师灭祖,天地不容。结交奸党,勾结妖魔,不知自爱,更是罪不可赦。后又杀人夺器,大闹东海,私放妖神出世,导致仙魔大战,死伤无数,万死难辞其咎。以上尽数所言,你可认罪?”   花千骨缓缓抬头,目光触及坐在正前方的白衣者,师父面无表情,看着她的眼神也是淡漠如水,花千骨有些难过,低下头不再看他,不卑不亢地答道:“妖神出世的确是我的过错,但我没有残害同门,没有杀人,也没有勾结妖魔。”   “那我问你,朔风为何而死,温丰予为谁所杀?”   想到朔风,她心头一痛,沉默许久,终于缓缓开口:“我只取神器,没有杀人,人是蓝羽灰杀了嫁祸于我。朔风虽因我而死,却的确不是我所杀。”   *   戒律阁长老看向白子画,征求他的意见,见白子画点了点头,他将手中刚刚抄录好的罪状递给落十一。   接过十一师兄递来的状纸,花千骨扫了一眼,罪状上的写得便是她方才的言语。   她脑袋有些懵,这就完了吗?她本以为会在明日于众仙面前提审她,只是为何提早到了今日,而且,为何只有这么几个人?勉强压下不安的感觉,她认认真真的在状书上按下自己的手印,双手呈给落十一。   落十一微微俯身,在她耳边低声道:“尊上有令,明日若是戒律阁还要提审你,你只管将罪名往他身上推。”   花千骨猛的抬头,惊讶的看着他。   落十一不再言语,抽了走她手中状纸,转身递交给戒律阁长老。   拿到罪状,戒律阁长老与笙箫默便离去了。   白子画缓缓走上前,隔着牢笼,摸了摸她的头发,轻声道:“别怕,有师父在。”   听闻这样温柔的安慰,她紧绷了好几天的弦突然就断了,鼻子忍不住一酸,眼眶有些发烫,强忍着眼泪点了点头:“嗯。”   咬了咬嘴唇,她犹犹豫豫问道:“师父,小月是非死不可吗?”   白子画叹口气,不做言语,只是拍拍她的脑袋,便领着弟子出去了。   *   仙牢外的长廊上,望着白子画绝尘离去的背影,轻水幽幽地叹了口气,似是自言自语:“我总觉得,尊上对千骨不像寻常师徒那般。”   舞青罗也附和:“是啊,我也看出来了,尊上这般大费周章,无非就是在保全千骨师妹。”她眼神暗了暗,“你们说,仅仅凭借千骨的一份认罪状书,尊上他真的能够为千骨洗脱罪名吗?这次千骨犯下的……哎……”   火夕轻轻摇头:“事情定然没有这般简单,且不说如何给天下人一个交代,仅是世尊哪里,也是说不过去的……”   轻水插嘴道:“我倒愿意相信,有尊上这般护着,千骨不会出什么事情,”她皱眉又想了想,“不知你们有没有注意过尊上看千骨的眼神,根本不像是一个师父看徒弟的眼神,反而……”   “轻水!”一直默不作声的落十一猛然打断她的话,“尊上与千骨在绝情殿相守了这么些年,自然是比寻常师徒亲密些,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被他一番呵斥,轻水顿时红了眼眶,小声辩驳道:“那天在东海的一番景象你们有目共睹,东方彧卿说要娶千骨时,尊上可是很生气呢,若是他没有别的心思,何以那般大动肝火?”   “轻水!”舞青罗火夕一同开口,及时制止了她。   落十一色厉内荏,厉声道:“尊上是何等人物,岂是你能妄加揣摩的?修仙本应清心寡欲,你怎可有这般不堪的想法?”说罢,便愤然拂袖而去。   “我……”   看她泪珠在眼眶里打转,舞青罗慌忙拉过她,在她背上拍了几拍,轻声安慰道:“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太多,十一师兄也是心烦意乱,你别怪他。”   轻水稳了稳情绪,勉强开口:“青罗,这个仙,我不打算修了。”    ☆、功名尘土   广场上,有长留八千弟子,还有各派德高望重的仙人,甚至帝君帝后也在。   花千骨跪在长留大殿广场中央。   白子画坐于最高处,冷冷俯视。右边是摩严,左边是笙箫默,再两侧是九阁的长老。周遭肃穆无声,气氛十分压抑。   戒律阁长老浑厚的声音宣读着花千骨的罪行:“长留弟子花千骨,你偷习禁术,欺师灭祖,天地不容。又杀人夺器,大闹东海,私放妖神出世,导致仙魔大战,死伤无数,万死难辞其咎。以上尽数所言,你可认罪?”   此言一出,未等花千骨回话,摩严沉声问道:“残害同门呢?勾结妖魔作何解释?”   笙箫默眼神制止住他,低声说道:“千骨说人不是她杀的,她也没有勾结妖魔。”   摩严皱眉,欲开口斥驳,却见笙箫默给他使了个眼色:“我知道你不喜欢千骨,但总该顾及与掌门师兄的师兄情分的。”   他又朗声道:“你就把你如何偷盗神器,为何偷盗神器,又放妖神出世的详细经过陈述一遍吧。”   花千骨心头一惊,一大半神器都是师父放在她身上的,这要她如何开口,想到师父要自己将罪名往他身上推,可是这等不仁不义之事,她又怎么做的出来?   咬了咬牙,她颤抖着声音道:“神器是我偷的,妖神也是我放的,我偷习禁术,欺师灭祖。我通通认罪,不必再审了,还请三尊处罚。不管结果是什么,弟子毫无异议。”   笙箫默轻轻摇头:“花千骨,你身为长留弟子,掌门首徒,置你师父于何地?更叫长留颜面何存?你身背清虚道长重托,代任茅山掌门,又叫茅山派如何向天下人交待?你愧对长留,是为不忠,愧对你师父,是为不孝,愧对清虚道长的托付,是为不义,更愧对天下人,是为不仁。如此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人,长留门下再容你不得。如今判你逐出师门,诛仙柱上受九九八十一根消魂钉。你服是不服?”   此语一出,满堂皆惊。长留诛仙柱,五百年来钉死了六十六个仙人,不但失却仙身,一半以上都是处以极刑被钉得魂飞魄散。一般从手足开始钉起,却不伤及要害,每一根入骨皆是叫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法力较弱的,能撑到二三十余根不断气就已经很不错了。   这是长留山最残酷的刑罚之一,却竟然要钉在花千骨身上八十一根之多么?周遭哗然一片,所有和花千骨相熟的弟子全都扑通一下跪倒在地。   八十一根销魂钉!花千骨脑中瞬间一片空白,她哪有命受到八十一根?努力控制着战栗的身子,花千骨磕长头匍匐在地:“弟子认罪!谢三尊仁慈!”这个头,是她给师父磕的。   戒律阁长老点点头,宣布道:“行刑!”   “慢着!”从头到尾一句话也未说的白子画突然起身。   “花千骨是长留乃至天下的罪人,却究竟是我白子画的徒弟。是我管教不严,以致她犯下滔天大罪,此等杀孽,罪不容诛,教不严,师之过,众仙仁慈,念她年纪尚小,还未能清楚辨别是非黑白,是我教徒无方,才会让她一不小心行差走错。当初拜师大典,我在长留先仙面前立下重誓,好好教导她,不料如今却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我对不起长留列仙,更对不起六界众生,理应与她一起受罚。”   “师弟!”摩严脸色一变,立刻意识到了他要说什么,想要制止,白子画却已幽幽开口。   “长留弟子听命,白子画革去长留掌门一职,暂由世尊摩严接任。孽徒花千骨,罚她在白玉瓶中服刑三百年,以洗杀孽,八十一根根消魂钉,就由本尊代孽徒承受,即刻执行。”   “尊上!”四下哗然一片,在座的人一时摸不清他的意图。   私底下不少人已经开始议论纷纷。   霓漫天冷冷开口:“尊上这护短未免护的也太明显了吧?”   “我的徒弟,我想怎么处置,便怎么处置,何时轮到外人置喙?”   此言一出,底下的议论声更大了,甚至有不少人站出来反对。   “尊上向来公正无私,此时怎能犯了糊涂呢?”   “尊上,此时正是仙界危急存亡之时,外有妖魔肆虐内有妖神为患,这销魂钉,尊上万万承受不得!”   “莫非这就是尊上所说的给天下人一个交代吗?”   “尊上……”   “尊上……”   白子画从始至终都冷着一张脸,一言不发,不为所动,显然是铁了心地要代花千骨受刑。   眼看师父遭受的非议越来越多,花千骨挺直了腰杆儿,对着白子画朗声道:“弟子花千骨,欺师灭祖,罪恶滔天,枉费了师父一番苦心孤诣的教导,给师父蒙羞了,弟子纵然死上千百回,也不足惜,师父这是何必?”说着,径自上了诛仙柱,微微一笑,对着戒律阁弟子轻声道,“行刑吧。”   她方才还在怕,怕疼,怕死,可是看到师父这样护着她,她忽然便什么也不怕了。此生此世,能得到师父这样的眷顾,她已是死而无憾了。   戒律阁弟子犹犹豫豫的看着白子画:“尊上,您看……”   白子画挥挥手,命令道:“带她下去。”   花千骨一惊:“师父!我不要!”   “带下去!”他厉声道。   “错了就是错了,总要给天下人一个交代,只是她毕竟是我的弟子,眼睁睁看着她魂飞魄散,恕子画做不到,我即是她的师父,为她承担一切,有何不可?”白子画一脸平静异常,仿佛说着再简单不过的事,然后摘了掌门宫羽递给摩严,便自缚上了诛仙柱。   摩严狠狠一拍桌子,气得唇都抖了,他就知道,那女子迟早得害了他!   戒律阁首座望了望摩严,摩严无奈闭上眼睛,手无力一挥。   消魂钉一根连着一根的钉入白子画的身体里。他安静的闭着双眼,仿佛完全不能感知疼痛一般没有任何表情没发出任何声音。开始几十根钉穿透之后,凭他强大的仙力和不死之身还能立即自动止血复原再生,可是随着消魂钉钉的越来越多,他的仙力流泻的越来越快,鲜血一点点染红白袍,异常的怵目惊心。   远远的,看到师父的白袍染上鲜血,花千骨心神大乱,哭闹着挣扎开押送她的弟子,向诛仙柱奔去。   “师父,师父!”   那弟子被她吓了一跳,急忙制住她,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也愣住了,尊上,竟受到这等极刑!   流不出一滴眼泪,花千骨却哭的撕心裂肺:“放开我,我要去找师父!师父!”   那弟子咬咬牙,想到白子画早先的叮嘱,狠起心,强拉硬拽着她走了。   白子画的神智也不大清醒了,当钉到第五十根消魂钉时他有片刻的失去知觉,模糊中仿佛听到一阵铃声伴随着谁的呼喊。   “师父——”   “师父——”   他猛地睁开眼,没有看到她,他略微心安,这一次,他的小骨,终于不用独自承受那么多了。   他喃喃低语:“小骨,别怕,有师父在。”   殷红的鲜血躺了一地,散发着腥甜的气息。夕阳西下,洒在斑驳的血迹上,折射出七彩的光辉。   东方彧卿遥望着诛仙柱发生的这一切,轻叹口气,白子画竟然可以为了骨头做到这一步吗?何为对错?他一时之间,竟有些茫然,白子画的对与错,似乎也不是那么的泾渭分明了,他一直以来,以为自己对白子画了如指掌,此时,他竟也开始看不透了。   而在山外随时准备着打进来的杀阡陌也惊呆了,他知道小不点这个师父对她与众不同,只是,八十一根销魂钉,他是有何勇气承受下来的,白子画,你究竟有多大的能耐?   终于,八十一根销魂钉钉完,白子画早已不省人事,笙箫默扶着他回了绝情殿,最后由摩严宣布三尊会审结束,一年之后五星曜日之时,再在瑶池审判妖神。   众人不胜唏嘘,各自心怀鬼胎,皆在叹惋长留上仙的一世威名付之东流。   这一次,白子画数千年的功名,尽归尘土,零落成泥,皆尽世人碾落。 作者有话要说:  很多时候,我都在纠结一个问题,倘若小骨对师父没有男女之情,那么她还会不会为了师父偷盗神器?倘若师父知道小骨没有妖神之力,还会不会刺她一百零一剑?倘若东方早早的便知道自己对骨头动了情,他还会不会利用骨头,摆布她的命运。 或许会,或许不会。 而这篇文,写出的,是我的答案。 ☆、情意败露   桃花芳菲如雨,美则美矣,却是冷冷清清,没有半分生气,连桃花精都躲在花瓣里不敢出来,偌大的绝情殿,寂静得吓人。   白子画依旧昏迷不醒,笙箫默与摩严轮流给他输入真气。好不容易待他气息平稳些,两人才松了一口气。   擦了擦额头的汗,笙箫默将白子画扶着躺下,盖好薄被。   看着师弟这般要死不活的样子,摩严又是心疼又是恼怒,一腔怒火无处可泄,狠狠一拍桌子,怒声怒气:“我就知道,花千骨迟早会害了他!”   笙箫默不满地看他一眼,低声责备道:“师兄,你也知道千骨是为了救师兄才去盗的神器,若是没有千骨,掌门师兄早就……盗神器这可是你我尚且不能做到的事情,你有何资格指责千骨的不是?”   摩严冷哼一声:“我看依照子画现下这幅模样,还不如直接中毒一死来得干脆,现在倒好,元气大伤,名声扫地,天下人可都在议论我这个好师弟,长留的这个好掌门啊!”   看着榻上的掌门师兄在昏迷中竟皱了皱眉,似乎在表示对摩严的一番话很不悦,笙箫默放柔了声音,浅浅笑道:“我到觉得这没什么不好,师兄以前活的太累,心系天下,心系苍生,太多的责任让他失了自我,现在收了千骨有了牵挂,反倒多了几分人气。”   摩严在屋内踱了几步,显得极为烦闷:“我总觉得师弟对花千骨有些奇怪,师弟,你也收过女弟子,你对青萝可是像子画对待花千骨这般?”   笙箫默缓缓摇头:“这不能一概而论,一来掌门师兄只有千骨这么一个弟子,对她上心一些也是难免的,二来青萝与千骨性子不一样,千骨命格不好,师兄这些年为她这幅身子操了多少心你我有目共睹,至于我那两个弟子,不惹麻烦我已经很欣慰了。”   摩严此时心烦意乱之极,哪里听得进去他的解释,踱步到书桌前,拿起笔便在桌上的一张白纸上写写画画,笔力遒劲,力透纸背,写了几笔又扔下笔,将白纸揉做一团掷在地上。   白纸下,一张女子的面容昭然若揭,画中少女身着藕色长裙,挽着流云髻,不施脂粉,清新自然,娇憨可爱,一双大眼睛里是满满的笑意。   摩严一看之下却是心神大乱,那线条勾勒出的绵绵情意他岂能不懂?原来所有的猜测并非他的臆想,他的好师弟啊,果真对自己的徒弟动了情!   怒不可遏之下,他拂袖将桌上笔墨纸砚通通一扫而空,几副卷轴滚落在地上,没有系紧的挂绳散开,画卷徐徐展开,一张又一张的女子的笑靥铺了满地,大笑的,微笑的,偷笑的,傻笑的,谄笑的……不同的背景,不同的服饰,画的都是同一个女子,一笔一划,都可以看出作画之人的用心之至。   笙箫默经过一天的真气流泻,倦极了在椅子上坐了一会儿便沉沉睡了过去,忽闻房内有东西落地的声音,他一跃而起,便看到大师兄指尖燃起一团火,直指散落地上的卷轴。   “大师兄,你在做什么?”他拉着摩严的手臂,“这是掌门师兄的东西,你怎可私自损毁?”   摩严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那几副画卷怒声低吼:“你自己看!你不是说他们只是寻常师徒吗?这些你给我作何解释?”   他眼光在地上匆匆扫了一眼,也不细看,直接挥手收入自己的虚鼎,不悦道:“这是掌门师兄的分内之事,他的心思,你我从来都是看不懂的。”   他推了推摩严,安慰道:“大师兄你先回去,等掌门师兄醒了再从长计议。”   说着半推半拉将摩严推出了卧房,关上门后,他依在门上松了一口气,瞥了一眼白子画的左臂,掌门师兄,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   仙牢的门锁动了几响,精钢特制的牢门打开。   “轻水!”花千骨立即跳起来,拉着她的袖子,“三尊会审结束了?我师父怎么样了?销魂钉……销魂钉真的……”   轻水轻轻摇了摇头,声音是一如既往的温柔:“我不知道,以尊上的修为,应该无碍。”   花千骨经过一番折腾下来,已经喊得沙哑,如破锣一般难听:“我要去找师父,轻水,你带我出去好不好?”   “千骨,尊上他喜欢你,不是那种喜欢,是那种喜欢。”轻水拽走衣袖,所答非所问。   没有察觉她的不对劲,花千骨急道:“什么这个那个的?我不管什么喜不喜欢的,我只想见师父,一眼就好。”   “就像是一个丈夫对妻子的喜欢啊。”她幽幽说道,“千骨,你爱他吗?你爱尊上吗?你会爱上自己的师父吗?”   花千骨如遭雷劈,呆立良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不可能,你胡说!”   轻挑的眼角看了她一眼,似是讽刺:“那个魔君杀阡陌喜欢你,东方彧卿喜欢你,你师父也喜欢你,朗哥哥也对你念念不忘,千骨……有么多人喜欢你啊……”   花千骨慌乱摇头:“轻水,你误会了,没有……你先带我去见师父……”   似是听不懂她的话,轻水自言自语:“喜不喜欢已经不重要了,他已经答应我愿意给我一个机会了,千骨,我要离开长留了。”   花千骨怔住:“去哪儿?”   她展开双臂,转了个圈儿:“去皇宫。”她笑的格外灿烂,“千骨,朗哥哥答应我了,他答应我了。”笑着笑着,两行清泪竟流下下来。   这才发觉她神智有些混乱,花千骨淡淡“哦”了一声,失望地坐回原处,也不上前劝阻,轻水对朗哥哥的执念,她是知道的,只是她现在除了师父什么都不想理会。   轻水兀自手舞足蹈了一会儿,看到花千骨坐在那里,侧脸完美的不像真人,只是眼睛呆呆的看着地面,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似是对她的举止浑然不觉,她握紧长袖下的匕首,轻轻走上前。   “千骨,你不替我高兴吗?”幽灵一般的声音响起。   花千骨淡淡道:“高兴。”   “真的吗?为何我看不出你有何开心之处。”轻水声音柔柔的,像是在召唤她一般,“千骨,你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为我感到开心。”   花千骨抬眸,正视着她,认真道:“我是真的为你感到……”   “开心”二字还未脱口,一道带着戾气的光刃划过她的眉心,凭着师父训练下来的灵活,她身子急急向后仰去,匕首只在眉心留下一道浅浅的血印子,一双眼睛,却被匕首上的戾气灼伤。   “啊——”   她疼得在地上打滚,惨叫声不绝于耳。   “轻水,为什么?为什么?”   看着她凄惨的模样,轻水吓得连连后退,她慌乱的摇头:“从小到大,你什么都做得比我好,什么都比我强,你总是比我走运,就连犯下此等大罪都有人代你受罚,那么多人都爱你,而我呢,我呢?我放弃了修仙,却只换来他的同情,我不要!或许你死了,他才会死心吧?”   一层一层的血自眼中涌出,眼前一片血红,花千骨已经疼得听不到她在说什么了……   轻水扔下还带有血迹的匕首,慌慌张张自推开牢门,跑了出去。   在走廊中,她却撞上了一人。   “这么着急做什么?”摩严稳住她的身子,声音不怒自威。   她抬头看去,“世尊!”匆匆行了一礼,便头也不回地跑开了。   摩严看着她慌张的背影也未多想,摇了摇头,暗暗叹息,这个样子如何修仙,轻水仙缘本是极深的,奈何动了凡情,下意识的,握紧了手中的小瓶。   他自从被笙箫默推出房间以后,在原地兀自颤抖了良久,这个笙箫默从小到大就帮着白子画为虎作伥,助纣为虐,今天明显又是在打发他,子画能有今天,他这个小师弟功不可没啊!他的好师弟啊,这么大的事情居然都瞒将得他死死的!翅膀硬了啊!还真不将他这个大师兄放在眼里了!   仙牢中,摩严进来时花千骨已经痛得晕了过去,看着地上尚染着血迹的匕首,念及方才轻水慌慌张张的神情,何等情况,他已经大致了然于胸,一时之间,又是生气又是懊恼。   看着花千骨脸上尚未干涸的血泪,他手中的绝情池水是无论如何也洒不下去了,但一想到子画房中那一幅幅卷轴,微微软下的心又狠了起来,子画对花千骨是动了真情的,无论花千骨对子画是否动情,长留乃至天下已经容忍不下这个女子的存在了。   花千骨即日起,流放蛮荒,永不召回!    ☆、乡关何处   蛮荒没有天,没有地,没有日月星辰,没有白天夜晚,四周都是雾蒙蒙的,混沌一片。   身下是黏腻的泥土,又冷又湿,她将身子蜷缩成一团也难以抵挡寒气侵入。她勉强动了动僵硬的手指,掌下泥土的湿滑让她意识到自己身处一片泥潭湿地之中,眼前依旧是一片黑暗。   对环境的无知令她心生恐惧,她不知自己身处何方,更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来到这里,她只记得在轻水那一刀下来之后,她便疼得晕了过去,待稍微有了意识以后,她便躺在了这里。   全身被冻得僵硬,好在尚有意识,她提了提真气,却发觉法力好像被什么压着一样,半点都使不出来,渐渐的,仅存的一点意识也在慢慢流逝,身体越来越僵硬,连寒冷都感受不到了……   有人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她已经没有力气去思考来者是善是恶。   身子被人踢了踢:“死了没?”   她勉力动了动嘴唇,却说不出一句话。   有人在她身边蹲下了,粗糙的手指滑过她的脸颊。   “新来的?犯了什么罪被驱逐到这里的?看你年纪也不大嘛。”说话的人是个女子。   另一个尖尖的声音响起:“长得还挺漂亮,先留给我玩儿两天再吃。”   吃?她立时毛骨悚然,眼睛蓦然睁得老大,眼前依旧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到。   看到她呆滞无神的眼珠子,那人失望道:“原来是个瞎子,白长这么好看了。”   瞎子?她努力挣扎了几下以示愤怒,她不是瞎子!她不是!   猛然有人压在了她身上,还是那个尖尖的嗓音:“那就让我今天一次性玩儿个尽兴吧。”说着,竟然伸手去撕扯她的衣服。   旁边一片起哄叫好声,似群魔乱舞,荒淫之极。   花千骨心中惊慌到了极致,她听到方才有人说放逐,她究竟被带到了一个什么样的地方?这些人究竟是做什么的?   师父,你在哪里?   绝情殿上,似有心灵感应般,白子画禁闭的双眼猛然睁开,小骨!!!   左耳上的坠子猛然爆发出强烈的光芒,那人一声惨叫便被震得老远,狠狠摔在地上,吐血不止,伏地不起。   *   笙箫默倚在长廊上打着盹儿,夜半惊寒,似有凌厉的狂风卷过,他猛的打了个寒颤,惊醒过来,便看到空中有白影闪过。   “师兄,你做什么去?”   “师兄,你伤得严重,不宜动用法力。”   剑上之人似是没有听到他的声音,直直向后山仙牢飞去。   “哎~”他认命地叹口气,取出佩剑追了上去。   白子画心中惶惶,顾不得销魂钉的剧痛,强制施行法术加速了御剑,终究是他大意了,他本以为自己代她受了销魂钉,哪怕与她三百年不相见,她的命运便就此安然也是值得的。   可是他怎么忽略了师兄,无论小骨对己是否动情,师兄只需察觉半点于他于长留名誉有损之事,哪里还能放过小骨?!   两峰之间的仙牢在山间雾霭中若隐若现,他匆匆落地,看到牢门半掩,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飞身掠入,果不其然,里里外外足足二十名守门弟子,一个未见,而牢笼中空荡荡的,哪里还有小骨的踪影,空余一只水滴玉石,在泥地之下泛着幽幽的色泽。   他拾起那颗玉石,轻轻拂去上面沾染的灰尘,紧紧握在手中还能感受到她的余温,可以想象,小骨是在如何挣扎之中丢掉了耳坠。   除夕之夜她红扑扑的脸颊格外明艳动人,娇羞不已。   ——会喜欢的慢一些,晚一些。   桃花林中她说她也喜欢他,眼神清澈灵动。   ——我也喜欢师父。   太湖之上,荷叶掩映下,红唇皓齿,明明是在讨好的笑,他却觉得分外娇憨。   ——子画哥哥。   ……   小骨……闭上着眼睛,眼前便浮现出她巧笑嫣然的模样,她的每一个小动作,每一颦每一笑,都刻骨铭心。   身后有细碎的动静,他立马警觉。   “谁?”   话未落音,人已转至墙后。   “霓漫天!”   霓漫天吓得一抖,手中的琉璃小瓶摔落在地,咕噜咕噜滚到墙角。   看到琉璃瓶中泛着微微红色,白子画面上有如覆了一层寒霜,右手伸出,狠狠扼住她的脖子,“小骨呢?你对她做了什么?世尊呢?”   霓漫天惊慌的看着面前神情冷冷这个男子,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知道尊上向来是清冷的,此刻冷冷的神情上竟带了几分狰狞。   白子画误以为她心虚,掌下微微用力:“我问你,小骨呢!”   霓漫天被掐的喘不上气儿,断断续续道:“我……不……知……”   白子画眸子微微泛红,就是这个女子,就是她前世害了小骨,是她的推波助澜害了小骨!将她喉间骨骼捏的咯咯作响,白子画神色阴冷,半张脸都背着光,宛若修罗。   霓漫天拼命挣扎,力道却越来越弱,身子渐渐腾空,她惊恐地看着双脚离开地面,喉间火辣辣的生疼,周身空气越发稀薄……   笙箫默匆匆敢来,见白子画装若疯癫,单手将霓漫天扼喉腾空。   “师兄,你在做什么?!快松开!”伸手去拽白子画的手腕,奈何师兄的手臂宛若钢铁,他怒吼,“她快死了!”   “死?”白子画目中泛起几道血丝,继而唇角微微勾起,“那便死了罢!”说罢,手下发力,捏碎霓漫天喉骨。   霓漫天脑袋后仰,至此气绝。   冷冷将她的尸身丢弃在地,白子画冷冷道:“小骨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要你整个蓬莱陪葬!”   *   笙箫默骇然,看着他离去的身影,久久不能回神。   月光森森洒下,照得霓漫天的一张脸越发惨白,死前惊愕的神色还未褪下,眼珠上翻,死不瞑目,死状极其可怖。   笙箫默叹口气,蹲下身将她的眼皮阖上,喃喃道:“疯了,都疯了。”   霓漫天一死,蓬莱哪里必然不好交代,只怕会与长留反目成仇,此时又偏偏是仙界危急存亡之时,霓漫天的死讯,还是能蛮多久蛮多久吧。   他取出一只白玉小瓶,默念符咒,将霓漫天尸身连带魂魄一并放入。   晃了晃小瓶子,看着瓶中女子安静的神色,如同睡着一般,一抹半透明魂魄稀里糊涂在瓶中迷茫的看着他,他低低叹息:“枉你嚣张一世,如今竟落得这般凄惨的下场,是长留有愧于你,你且在这白玉瓶中洗清戾气,待六界渡过此劫,再放你入轮回。”    ☆、锦书难托      蛮荒之野,一望无际,自花千骨身上爆发出的巨大光芒将那个意图不轨的妖魔震飞以后,余下的人惶然不敢靠近,又不甘心放弃到嘴的肥肉,围着花千骨踟蹰不前。   一人壮着胆子上前触碰她耳畔的玉石,亦遭受了与第一人一样的下场……   余人眼见无望,只得拖着那二人尸身,悻悻离去。   一旁草丛中伏有一人,待众人散去方才跃出草丛。   面带青色伤疤,一双狭长的双目玩味的盯着在泥潭中挣扎的花千骨,伸手欲摘下她耳朵上的玉石,还未靠近,玉石上微微的光芒已灼的手指发烫,又想到刚刚那两个人的下场,想了想,还是垂下手指。   他本想转身就此离去,不经意瞥见她腰间的宫铃五颜六色,他有些惊讶,长留的人?眼见她快要冻死,他犹豫几秒,还是将身上的衣物脱下为她盖上。   突然刮起巨风,远处昏暗的空中卷起滚滚沙尘,然后便响起野兽奔跑和咆哮的声音。   “糟了!”他暗暗叫苦,有妖兽过来了。   转眼间,那个约三人高的巨大怪兽出现在他面前,浑身白色的毛因为发怒直立如钢针,耳尖嘴长眼细,跟身体一样巨大的尾巴,四只脚上和尾巴尖上是红色的,像踏着火焰,颈上也有红色的花纹,像围着漂亮的毛领。长得有些像妖狐,眼中却更多了一丝凶残和王者之气。   将花千骨用嘴叼至背上,妖兽在他面前虚晃了一爪。   他躲开它挥过来的爪子,惊讶道:“哼唧兽?”   哼唧张口冲他嘶吼,声音中有警告之意,却并不袭击他。   听懂它声音中的警告,他笑了笑:“我不伤害她,若是不介意,你可以带着她去我那里养伤,我的医术,你是知道的。”   一双雾蒙蒙的眼珠子警惕地看着他,哼唧兽犹犹豫豫抖了抖身上的毛,表示自己对他不充分的信任。   他无所谓的耸耸肩,不经意道:“她快死了,你只能信任我,这里荒无人烟,除了一群饿狼,就像方才那几只,哦,刚才你还未来,没看到……”   哼唧狠狠跺跺脚,地面抖了几抖。   他并不畏惧,继续解释道:“没有住所,没有食物,你养不活她的。”   哼唧兽鼻孔轻喷,以示不屑。   “我突然大发慈悲一次不行吗?”他轻笑,拾起泥潭中的衣服穿上,“长留小师妹流落蛮荒,同是天涯沦落人,我怎能见死不救。”   哼唧兽傲气的扬了扬脖颈,不耐烦的冲他低吼一声,眸子里流露出的神色显然是不信任。   他无奈叹气,与世隔绝了一百年,连长留的妖兽都这么聪明了吗?他记得以前这只笨笨的哼唧兽时常被他耍得团团转。   “我是有我的目的,但我不会伤害她。”他再一次保证,“我是真的想救她。”   早在一个月前他就算出事有转机,恰恰此时,来了个长留的小师妹,命格出奇的诡异,看来他逃出蛮荒的办法,要在这个小师妹身上找了。   认真地看着哼唧兽的眸子,他缓缓道:“除了相信我,你别无选择。”   *   冷月如霜。   贪婪殿上一袭白衣悄然落地。   “砰”一声,大殿中央祭祀用的铜鼎被劈作两半,巨大的动静惊动了贪婪殿的弟子。   “尊上!”落十一出来勘察,被大殿中乌烟瘴气的景象弄得惊了一惊。   “世尊呢?”横霜剑直逼胸前,白子画一双眸子染了几分血腥。   见他来意不善,落十一拱了拱手,丝毫不畏惧当胸的利刃,谦逊道:“尊上有什么事情,麻烦在此等候,弟子可以代为转告。”   “等?你等得起?”他冷哼一声,踢开地上的碎片,转身便欲去其他地方寻找。   落十一慌忙转身挡住他:“尊上,师父已经休息,何事非要在今日打扰他老人家呢?”   白子画薄唇紧紧抿着,一双嗜血的眸子悲喜难明,冷冷的看着他。   斟酌几番,落十一缓缓开口:“不知家师在何处得罪了尊上,弟子先在此替家师陪个不是,您看,这几日长留上下已然疲惫不堪,更何况尊上还有伤在身,何事非要急于一时……”   白子画不耐烦打断他的啰嗦:“滚!小骨的命是你赔的起的?”若不是看在这小子平日里待小骨还算不错的份上,他早就用剑招呼他了。   落十一一惊:“千骨师妹怎么了?”   白子画动了动唇,还未开口解释。   摩严的声音从殿外传来:“何事如此喧闹?”他将花千骨逐去蛮荒以后,便去蓬莱归还了霓千丈的宫羽,刚回贪婪殿,便看到一群弟子聚集在大殿外面。   眨眼间,白子画身影便飞掠至他面前:“小骨呢?”   “师弟,你为何在此?你的伤……”看到他,摩严愣了愣,想来也是没有料到他受了那么重的伤,不到一日便能够行动自如。   白子画将横霜冷冷地架在他脖子上,剑气逼人,他的声音染上一抹杀气:“我在问你,小骨呢?!你将她如何了?”   摩严显然没想到他竟会有朝一日对自己以剑相向,愣了几秒,待反应过来,立时怒不可遏。   “你三更半夜将我贪婪殿扰得鸡犬不宁便是为了那个女子?”   “小骨呢?”对他的质问不予理会,白子画重复着方才的问题。   摩严冷笑一声:“子画你看看你现在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皆是花千骨一手所造,这种天煞孤星,留在人间做什么?”嘲讽之意,不言而喻。   听他此言,白子画一颗心如坠冰窖,他目眦欲裂怒吼:“你将她杀了?”   气苦之下,经脉逆转,身上真气爆棚,将大理石的地面炸开好几条裂缝。   殿外默默观看弟子本是鸦雀无声,却在他真气爆发的一瞬间,一些修为尚弱的弟子承受不住压迫,被震得内脏爆破,凄惨不已。   “子画,快停下来!”摩严大惊,顾不得颈侧的利剑,迅速伸手点了他的穴道。   真气流泻,白子画一口血喷出,染红了白袍,右手却依旧稳稳地握着横霜,声音低沉:“小骨死了,你们贪婪殿便都来为她陪葬吧。”说着,一剑狠狠向摩严颈间斩落。   摩严侧身躲过,白子画竟将剑势转向殿外弟子,剑气丝丝缕缕缠绕在弟子之间,众弟子慌忙格挡。   眼看他手上又要沾染鲜血,摩严大吼:“花千骨没有死!”   罢了罢了,他这般苦心孤诣为他斩草除根,他却丝毫不领情,为了个女子,将自己弄得不人不鬼也罢了,现在竟然失心疯到要对同门小辈下手,摩严一时心灰意冷,面色灰败,“我已将她逐去蛮荒。”   横霜止住,白子画定定看着他,眼神是他前所未见的冷漠。   “这个掌门,还是留给你做吧。”说罢,右手一扬,横霜将将擦过摩严耳边,钉在身后墙上,白子画神色恢复以往的淡然,“待我接回小骨,再将掌门宫羽交予摩严掌门。”   众目睽睽,他大步踏出大殿,白衣墨发在空中翻飞,云端传来朗朗诗音——   “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长风万里送秋雁,对此可以酣高楼。   蓬莱文章建安骨,中间小谢又清发。   俱怀逸兴壮思飞,欲上青天揽明月。   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   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寻扁舟。”   本应是豪气云天的一首诗,却被他念得无尽凄楚,殿中弟子听闻,不禁潸然泪下,有的竟被激得心神震荡,口吐鲜血。   好在诗音渐行渐远,白衣人也随之消失于天际。    ☆、一种相思   第四卷锦瑟年华谁与度   *   第三十一章一种相思   瑶歌城最繁华的街道在深夜也是冷冷清清,打更人的声音听上去格外阴森诡异。   异朽阁静静矗立,外面看上去,像是一座普通的书院。   白子画不是第一次来到这里,可这是第一次,他因为截然不同的目的来到这里。   东方彧卿正坐在祠堂正中央,嘴角似笑非笑:“不知长留上仙驾临我异朽阁,有何贵干?”   白子画也不与他兜圈子,开门见山:“我今日来并非杀你,我只想知道,如何将流放蛮荒之人召回。”掌门宫羽能打开蛮荒的大门,只是蛮荒之野,有去无回,从来没有一个人在流放入蛮荒还会出来的,这也是在六界史无前例的。   东方彧卿仰天大笑:“尊上这是在与我做交易来的?”   白子画面如冰雪,算作是默认。   东方彧卿走下祀台,眼神意味不明:“那么,尊上打算用什么跟异朽阁交换呢?”   他淡淡嘲讽:“用什么交换是我说了算的?”   东方彧卿笑得温柔:“其实就算尊上不来找我,我也会救骨头出来,毕竟她是我异朽阁未过门的妻子啊。”   白子画当即怒目而视:“想要小骨?”   东方彧卿抚掌大笑:“尊上果真是聪明人,没错,我的交换条件便是骨头,不知尊上可否应允了?”   “你休想!”   东方彧卿摸了摸下巴,思量道:“不然,用南无月来换也是可以的。”   白子画静默片刻,道:“你这是让我在选择要小骨还是要天下?”   东方彧卿笑吟吟道:“是啊,自古以来,鱼与熊掌不可兼得,这就要看尊上要哪一个了。”   白子画面如冰雕,心底暗暗苦笑,又是这个问题,天下人与一人,只能择其一,因果循环,他终究还是逃不开这样的抉择。   东方彧卿挑眉:“尊上,如何?”   白子画不置可否,静静凝视了一会儿吊在房梁上的舌头,淡声道:“便拿南无月来换罢。”   东方彧卿喜道:“当真?”   他默默点头:“一言九鼎。”   *   夜深了,入了秋,梧桐树叶子也黄了,白子画坐于树下,借着月光,一片一片数着树上的叶子。   他已在异朽阁待了两月有余,两个月来东奔西走,几度在蛮荒与六界相交之处勘察地形,对于结界阵法熟知于心,需要的东西更是一应俱全,万事俱备,只待明日日落之时,斗转星移,蛮荒之门结界减弱,与哼唧兽里应外合,便可接小骨出来。   怀里的石头煨得胸口发烫,他闭目抚上心口,明天,他便可以见到小骨了……   忽然耳畔传来细微的叹息,熟悉的香气隐隐传来。   他睁开眼,皱眉道:“谁?”   树叶沙沙作响,一道人影穿梭过枝杈。   白子画飞身而上,摄住那人的肩膀,喝道:“何人?”   那人也不反抗,顺着他的力道转过身,浅浅一笑:“子画,是我。”   他松了手上力道,惊奇道:“紫熏?你为何……”   “我听说……”她欲言又止,摇摇头轻声道,“我只是想来看看你。”   白子画松开她的肩膀,跃下树,紫熏浅夏也跟着跳了下来,与他一道坐在铺满黄叶的地上。   “你走罢,我很好。”   透过树叶,他望着挂在树梢上少了一个小缺口的月轮,小骨以往总喜欢在每月十五的时候守在露风石上,看着月亮一点点从缺到圆,一直等着全部变圆了才肯去睡觉。   有时候下雨,她非要等着雨停了看,若是连夜下雨,她便等上一夜,无论他怎么威胁恐吓都不肯乖乖睡觉。   默默凝视着他俊美的脸庞,紫熏心下凄然:“子画,我们相识了近千年,我从未期望你能多看我一眼,更不敢想象你能对我动情,只是想要你好好的。”   白子画心中微微感动,若是以前,他定然是不屑一顾,只是在经历了爱而不得,生离死别之后,他的心境已然不同。   他侧头向紫熏妩媚的面颊,柔声道:“紫熏,以前是我不懂情爱,是我伤了你,现下懂了,却还得伤着你。”眼珠子静静地看着她,他轻声道,“紫熏,对不起。”   紫熏心中震动,这些年来,他要么对她淡然无视,要么公正严明,何时这般好声好色与她说过话,怔怔看着他,竟是留下两行清泪。   掏出一方帕子递给她,白子画继续说道:“我的心只有一个,以前一心扑在天下苍生之上,分不出半点给你,现在给了那一人,还是给你留不出分毫。”   侧头拭去脸上的泪水,紫熏浅夏低低道:“我紫熏浅夏绝非死缠烂打之辈,你心中有我也罢没我也罢,那跟我都不相干,我爱你爱得卑微,但我从不卑贱。”   闻她此言,白子画心头大恸,前世,小骨也是这般,即便爱得卑微到了尘土里,却还在小心翼翼维护着自己小小的骄傲。   手中忽然塞进一个香囊,白子画低头看去,针线有些蹩脚,上面的桃花绣的四不像,散发的幽幽香气,正是小骨在太白送给紫熏的香囊。   他疑惑道:“你这是……”   紫熏嫣然笑道:“那天你那般生气,千骨不知为何,我却是知道的,既然这么喜欢,还是还给你吧。”语意里,似乎终于找出了一件胜出花千骨事情,高兴的打紧。   白子画心中凄然,手下握紧香囊,勉强笑道:“多谢了。”   云层一点点散开了,月光照亮了手中香囊,白子画仰头望去,脸上浮现出浅浅的失望,喃喃自语道:“看来今晚月亮圆不了啦,”注视了一会儿,又想起什么一般,复又低头浅笑,“小骨,等你明天回来,便可以看到满月了。”   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蔚蓝半空中月轮孤零零地挂着,细看之下,确实少了一角。   “子画,接出千骨以后,你有何打算?有没有想过离开长留,离开仙界?”   他叹口气,“自然是要先回长留的,待料理了这些事端,或许会找一个没有人的地方隐居起来吧,”想了想,他又摇头道,“不成不成,小骨喜欢热闹,没有人不行的,那就去南方找一处院落,不会太冷也不会太热,水乡人家的生活她很喜欢很喜欢的……在院落里养几只小鸡小鸭,后院开半亩菜园……”   说到后来,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眸子微微阖着,竟似睡了过去。   紫熏在一旁也不惊扰,默默的看着天上的孤月轮,凉风沙沙,屋内烛光摇曳,守着这份难得的平静,她悄然微笑,心中满足得无以复加,哪怕他一直记挂另一个女子,能与他这样在一起好好地说一晚上话,日后回忆起来,也是笑着的。    ☆、两处闲愁   蛮荒的天气,不是极热,便是极寒。   这一日花千骨跟着竹染来到蛮荒最北的雪山,竹染说要去找个人,只是这行了大半日,也未见那个高人一面。   花千骨不禁纳闷:“竹染,你究竟要找何人?”   搓了搓冻得发麻的双手,竹染笑道:“仙界战神,斗阑干。”   斗阑干?她顿住脚步。   竹染道:“你认识他?”他挑了挑眉,“不对,他绝迹六界之时,你还未出生,你跟他……”   花千骨苦苦一笑:“我能来蛮荒,跟他脱不开干系。”   竹染奇道:“你是长留弟子,怎会与天庭扯上关系,据我所知,长留与天庭的来往,并不密切。”   花千骨眼神闪了闪,侧头避过他的问题,继续向前走去:“大概还有多远?”   拉住她的手腕,竹染嬉笑道:“我好歹也算你的半个救命恩人,什么都不告诉我怎么行?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你是长留哪位高人的弟子。”   被问到师门,花千骨越发加快了脚上步伐,耳边寒风呼呼刮过,风雪迷了视线。   来这里已经两个月了,这里的环境与生活条件,较之长留实在差了太多,每日都要为食物奔波,所幸竹染也没有亏待她,   不仅费尽心思为她治疗眼睛,平日里有了食物也会让着她。   只是这个师兄的城府太过深不可测,时时做一些让她琢磨不透的事情,行径诡异之极,比如骗她取下耳坠子,说是要拿来看看,可是至今都没有还给她。   更何况她本就对贪婪殿的人没什么好感,此时看着竹染一脸青色伤疤,更是恨乌及乌,以至于至今也未敢将自己的事情全盘托出。   好在她的眼睛渐渐复明,虽然时时会有东西看得模糊不清,那也比暗无天日强上百倍。   见她一言不发,竹染索性一个一个胡诌:“摩严是你师父吗?”   花千骨厌恶地摇头,她躲着还来不及。   “是清流吗?”   那个酒鬼?她翻了个白眼。   “桃翁?”   她连白眼都懒得翻了。   “难道是笙箫默?”说出来他自己都笑了,立即否认了,“不对不对,儒尊说过,宁肯拿刀抹脖子都不会再收徒弟了。”   他又想了想,满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你不会是白子画的徒弟吧?”   她咬咬唇,下意识抚上腰间宫铃。   “你当真是白子画的徒弟?”   花千骨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究竟是还是不是?”   花千骨心下有些为难,那的确是她的师父,可是轻水说,师父没有把她当做徒弟而是妻子,如果师父一直将她当做妻子,她又说那是她的师父,师父会不会不开心?她又想起师父曾经让她叫自己子画哥哥,是不是在师父心里,也不是很愿意承认她这个徒弟呢?   一时之间,脑海中千回百转,被竹染这么一问,以前许多她看不清看不懂的事情忽然便有了答案。   看着她怔怔的眼神,竹染叹道:“算了,你不想说便不要说了,不勉强你了。”   “歇一会儿在走吧。”她找了个避风的石头,席地而坐。   竹染也跟着坐下。   闭目不消片刻,突然远处传来隆隆之音,哼唧兽一蹦一蹦奔过来,欢快的咆哮。   竹染皱眉:“不是让你在山下等着吗?你这样贸然出现,让斗阑干前辈作何感想?你……”   “死怪物,你放我下来,我可没工夫跟你捉迷藏……”   不理会竹染的挣扎谩骂,哼唧兽将二人扔在背上,仰天咆哮一声,声音中竟满是喜悦。   竹染这才注意到,哼唧的背上,已经坐了一个人,他一惊:“前辈……”   斗阑干微微一笑:“又有人进蛮荒来了。”   而哼唧兽已经撒着欢儿,开心地奔往山下去了,将将出了蛮荒结界,面前竟是一片广阔无垠的大海,太阳的余晖照映着海绵,粼粼波光折射出金色的水纹。   *   地平线上,一道薄光升起,一青一白两个人影站在海面。   哼唧兽停下,欢快的冲两人喊了一嗓子。   花千骨定定看着那二人,鼻尖一酸:“师父,东方。”   白子画踏浪而来,逆光的轮廓分外温柔:“小骨,随师父回家。”   伸出的双手还未能将她拥入怀中,已被人中途截断。   东方彧卿插在两人中央,将花千骨挡在身后,皮笑肉不笑:“尊上这是作何?就算骨头是你的徒弟,你们终究男女有别,更何况骨头还是我的未婚妻。”   看到师父不悦地蹙眉,花千骨拉了拉东方彧卿的袖子,低声道:“东方,你别胡说。”   东方彧卿微微侧头,失落道:“骨头,你是答应我了的,难道想要反悔不成。”   花千骨为难至极,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白子画淡淡道:“反悔了又如何?小骨是我绝情殿的人,我不想让她嫁她便不能嫁。”语意之间,几近专横。   东方彧卿气急反笑:“既然骨头与我的婚约可以不做数,答应你那狗屁誓言是不是也能反悔?”   懒得再去看他,白子画将目光放在花千骨身上,柔声道:“小骨,你答应了师父,要一直陪着师父的。”   这边三人之间波涛暗涌,竹染与斗阑干在一旁看得一愣一愣的,这刚刚绝处逢生,还未来得及感受六界的自由,连重逢的喜悦也没有,照常的寒暄也免了……这二人竟似没有看到他们一样……   一边是师父,一边是东方,花千骨左右为难,大家一起好好的不行吗?为什么非要让她选一个?   看到师父又紧张又期盼的眸子,花千骨忽然就想到了当日诛仙柱下的惊魂一幕,心里暗暗做了一个决定。拉住东方彧卿的袖子低声道:“东方,我有话与你说。”   白子画皱眉:“小骨。”   “师父,我与东方单独说两句话。”   看着花千骨与东方彧卿去一旁说话,斗阑干清咳一声,笑道:“尊上,许久不见了……”   “师叔好。”   白子画这才注意到其他二人,眼中惊异一闪而过,只做轻轻点头,以示寒暄。   *   见离那三人稍微远了些,东方彧卿着急开口:“骨头,你是不是当着反悔啦?”   花千骨犹豫几番,还是咬着牙点了点头:“东方,对不起,我不能嫁给你。”   怔怔地看着她,东方彧卿失落道:“早该知道是这么个结果,只是,骨头,你们终究是师徒,难道你不在乎……”   她疑惑道:“在乎什么?有什么可在乎的?”   东方彧卿叹口气:“你们这师徒不像师徒,夫妻不像夫妻,难道白子画就没有说过要给你一个名分吗?”   “名分?”   “便是……便是他有没有说过要娶你,许下一生一世的诺言?”他打趣道,“或者,你们是否私定终身了?”   花千骨摇摇头,道“不需要。”   他一愣:“何谓不需要?”   理了理思绪,她解释道,“我只知道,我不能没有师父,我也知道师父不能没有我,这便够了。”   良久地凝视着她,东方彧卿忽然意识到,即便是没有了情丝,即便是她不爱白子画,白子画在她心中也是无可取代的,千百轮回,任是无情也动情,本以为死去的一颗心突然就生了几分悸动。   静静凝视着她,东方彧卿忽然揽住她的肩头,微微低头低头,浅浅一吻啄在她侧脸。   花千骨情急之下,一把推开他:“东方!”她下意识地向白子画方向看了一眼,发现师父正在背着二人与斗阑干说些什么,这才放下心,低低斥道,“东方,你别这样。”   用力将她拉进怀里,东方彧卿黯然道:“骨头,让我好好抱抱你,”将脸颊埋入她的发间,他喃喃道“就这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她犹豫片刻,将双臂缓缓环上他的腰。   一只手忽然拽住她的胳膊,强行将二人分开,白子画脸色难看至极。   “小骨,跟我回去。” ☆、黯然销*魂   绝情殿几个月没有住人,半点儿人气也没有,清冷的吓人。   暮色四合,天色一点点沉了下去,两人回到长留,天色已是全黑,伸手不见五指。   白子画一路上只字未言,到了绝情殿便放开她,独自回卧房去了。   花千骨勉强吃了一些点心瓜果,草草洗去一身风尘,揉着尚带湿意的头发,她决定还是去找师父把话说清楚。   *   师父的房门大开,师父正坐在书桌前翻找着什么东西。   怯怯地站在门口,花千骨轻轻喊了声:“师父。”   白子画抬头看了她一眼,眼神淡漠疏离。   小心翼翼地走到他身边,她勉强笑道:“师父在找什么,我帮师父找找。”   烦闷地将几卷竹简堆在桌上,他冷冷道:“不用。”   她有些失落,知道师父是生气了,是生她的气了,只是她不知道如何给师父解释,只得讪讪地站在一旁,看着师父在那里东翻西找。   找了许久都没有找到,白子画想了想,给笙箫默传了个书信。   写好书信,折成纸鹤从窗口放出去,白子画转身看到小徒弟还傻傻地站在那里,不由得恼火道:“不去睡觉站在那里做什么?”   她嗫嚅:“师父,我……我与东方……不是……”   “不要再让我从你口中听到这两个字!”他怒声道,“你也走,别让我看到你!”   花千骨当即红了眼眶,泪珠在眼眶里滚来滚去,心里委屈极了,师父什么时候也这么不讲理了,难道还是在怨她创下那么大的祸?   说完发觉自己语气有些冲了,小徒弟又一直默默低着头,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他不由得心一软,放柔了声音:“你且去歇息,有事情明日再说。”   又是一阵久久的沉默。   花千骨思绪千回百转,自从师父对自己的情意被轻水一语道破之后,她便再也无法像以前那样正视师父了,师父在诛仙柱上为她承受八十一根销魂钉,她有心疼又难过,总觉得是自己拖累了师父,如果当初不是她死缠烂打非要拜他为师,如果她一早便发觉师父对自己超越师徒的感情,如果她从一开始便躲得师父远远的,是不是,这一切都不会发生,是不是,师父不会因为她落得声名狼藉?   她忽然鼓足了勇气,将埋在在心底的话一股脑说了出来:“师父,这些年师父为我所做的一切,我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我不知道自己对师父是何种感情,但是,小骨只想告诉您,早在您带着小骨在海上看月亮那晚,小骨便离不开您了。   我不懂何谓情,何谓爱,但我知道,无论是我对师父的感情,还是师父对我的感情,都已不是师徒的情分了。”   说完这番话,她顿觉浑身发软,一颗心跳得厉害,又有一种说不出的轻松。   白子画背对着她,一动不动。   很久都没有等到师父的回答,花千骨垂下睫毛,失落道:“师父,您也早些歇息,今日的话,便当我没有说罢。”   说完,便欲离去,转个身,却被挡住了去路,炙热的唇狠狠吻上她的。   舔舐着她的红唇,白子画的声音沙哑低沉:“小骨,你想要与师父永远在一起吗?”   紧张地揪住师父的衣襟,花千骨点点头:“嗯,这是小骨很早便答应师父的,小骨要一直与师父在一起。”   身子猛的腾空而起,花千骨惊叫一声:“师父!”   *   毫不温柔地将她扔在榻上,强行将她压在身下,欺身而上堵住她的红唇,寂寞了太久,忍耐了太久,他不想再等下去了。   薄唇已经不能简单的满足于口齿的交缠,舌头沿着她的脖颈一路下滑,缠上她精致的锁骨。   修长的手指顺着她的纤细的腰肢,解开腰带,衣裙散开,手指探入,沿着婀娜的腰线抚上她的柔软……   手指滑过丰盈的肌肤,欲*望在体内蠢蠢欲动,每一寸血液都在沸腾,绝情池水的伤疤痛彻心扉,心头有一个声音在叫嚣着:要了她,要了她……   花千骨被吓傻了,这样强硬的师父,她只见过一次,这是第二次,她不敢相信此时伏在她身上,粗暴的亲吻她的人是那个对她百依百顺温柔体贴的师父,在她的记忆中,师父是高高在上不然尘埃的,就连表情都是淡漠的,此时的师父,往日里清冷的眸子,已被欲望烧的通红。   胸前被他拉扯疼了,她忍不住闷哼了一声,不可以这样子,这是乱伦。她说的要与师父在一起,不是这样在一起!   她开始奋力挣扎,全力躲避着师父的唇舌,师父的手指。   柔柔的嗓音在白子画听来更像是催情的媚药,她小小的挣扎,在他面前不堪一击,一手固住她的手腕,另一只手,他撕开了自己身上的衣服,露出精壮的胸膛。   白衣散落,青丝滑下,两人的头发密密麻麻纠缠在一起,她无措的手指不知在何处安放,不经意触上他的肌肤,如古玉一般温润,师父胸口的一颗玉坠滑下,幽蓝深邃,似鲛人泪珠。   幽蓝的玉坠泛着幽幽的冷光,花千骨一时有些痴怔,那天被她遗落的耳坠,一直被他带着身边,放在心口吗?   猛然间,身体里有什么东西顶入,花千骨睁大双眼,“疼”她喊道,太过激烈的贯穿让她疼痛至落泪。   他喘息着,努力平息着沸腾的欲望,粗砺的手指刮擦上她细嫩的脸庞,声音是说不出的缱绻缠绵,“小骨,别哭。”   看到她的泪水,积聚了数十年的心痛就那样爆发了,疼痛从心底蔓延,直至身体的每一寸,一发不可收拾。   “我爱你。”他轻声呢喃,那么多的心疼,那么多的内疚,日日夜夜折磨着他,时时刻刻的变故让他提心吊胆。   她不知道,他恨不得时时刻刻将她捧在手心,握的松了怕她溜走,握的紧了有生怕让她窒息。亲手杀了她的那一幕从未停止的焚心刺骨,一颗心无时不刻都在承受煎熬,他只想对她好一些再好一些。   花千骨蓦然侧过头去,不忍再看他痛苦的神情。师父的眼神里,埋藏了太多的东西,有隐忍,有疼痛,有煎熬,有内疚……   她不懂绝情断欲的师父为何会有这么强烈炙热的情感,只是师父眼中所有的情感都抵不过爱而不得的痴缠,那样刻骨铭心,明明痛到极致却不肯放弃,看得她心都跟着揪疼。   白子画俯下身,吻上她的长睫,舌尖卷走泪珠,咸咸的味道在唇齿之间绽放。   “我爱你,小骨,”一遍又一遍,他不厌其烦,“小骨,我爱你。”一声声,一句句,如丝如缕,诉说着他的眷恋,他的不舍。   他微微在她身体里动了动,引得她痛苦的呻*吟,白子画支起身子,撑在她身体上方,认认真真看着她雾蒙蒙的眼睛,声音清冷而霸道:“你是我的,只能是我的。”   她无言,默默拥上他的脊背,素手寸寸拂过销魂钉的伤疤。   他的动作加大,一步一步攻城略地,压抑了数百年的欲*望一旦爆发,便足以将彼此燃烧的尸骨无存。   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   今宵剩把银缸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被师父带着翻云覆雨,她不知道有多少回,师父的汗水滴在脸上,模糊了视线,眼前绽开层层烟花,一重又一重,像极了元夕那夜的烟花,火树银花,五彩斑斓,那样美到极致的虚幻,教她永生永世都难以忘记。   微风吹开云层,一轮圆月照亮夜空。 ☆、咫尺天涯   皓月当空,夜凉如水。   一男子临窗而立,白袍随意的披在身上,墨发披肩,锁骨处隐隐露出几处被女子指尖滑过的痕迹,刚刚从一场欢爱中抽身,眼底的□□还未褪去。   卧房的榻边坐了一个青衣男子,手指搭上榻上女子纤细的手腕,看到女子薄被掩盖下,白皙的脖颈间,深深的吻痕一览无余。   笙箫默暗暗叹口气,师兄这都做的什么孽啊,大半夜的将他召唤过来为了要那几副字画,谁知他赶过来后,就碰上这么尴尬的事情。   收回手指,将花千骨的手塞进被褥中,笙箫默又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哎~”   白子画转过身来,口吻中带了几分紧张:“如何?可还好?”   “哎~”被他折腾成这样,能好到哪里去?   被他接二连三的叹气弄得不耐烦了,白子画皱眉,语气中带了几分火气:“她究竟如何了?”   虽然觉得有些难以启齿,笙箫默还是忍不住凉凉的口气:“第一次便被人强行弄得发了高烧,你说能好到哪里去?”   低眉凝视着榻上的女子,白子画薄唇抿得紧紧的,他记得在自己再三的侵犯以后,她喃喃地说过她不舒服的,他那时正处在情*欲的高*潮,根本没有察觉她声音饱含了多少脆弱。   看自家师兄这幅样子,笙箫默无奈地摇头:“我说,你就不能轻点儿吗?自己豁了性命护着的徒弟,怎么一下手就这么没有分寸呢?”   “你出去。”白子画的语气依旧淡淡的,听不出多少情绪。   笙箫默叹口气,将虚鼎中的画卷取出来给他搁在桌子上,推门走了出去。   两三颗星子零零落落挂在半空里,长留山上万籁俱寂,三更的钟声敲了三响,笙箫默身心俱疲,哎,这年头,当个医生不容易啊,被人当成骡子使唤不说,还得造人白眼。   *   月光透过窗棂照在小骨的脸上,轮廓柔和,眉目如画,隐隐蹙起的眉头却似乎是在告诉他,他刚才做了多么过分的事情。   白子画浸湿丝巾,一点一点抹去她脸上的汗水,手指印上她的眉心,抚平她蹙起的眉峰。   当她说“小骨离不开您”的时候,身体中的血液便开始沸腾,欲望隐隐在叫嚣。   于是,他就在她没有任何防备的情况下,强迫着她接受了他,接受了十八年来第一次的男欢女爱。   他犹记得自己掐着她的腰进入的一瞬间,她微微仰起的脸,美到了极致,惊艳到了极致,也令他心悸到了极致。   ……   白子画小心翼翼撩开被子一角,她身着丝薄睡衣,脖子上尽是被他吮咬的痕迹,有的红痕已经发紫,小心揭开领口,雪白胸部亦是被他把玩揉捏留下的青青紫紫。   来来回回触摸着那些伤痕,他回想着方才这具酮体在他手下经历了怎样一场肆虐,心疼与内疚占据了他整颗心,白子画闭眼,不忍再往下看,匆匆为她盖好被子。   心疼不止,他想要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却在伸出手的一瞬间,失去了勇气,这样一个嗜欲的他,如何配得上这样干净的小仙女。   小骨只是躺在那里,乖乖地闭着双眼,长长睫毛随着呼吸微微颤抖,经历了那样一场欢爱,她的面容纯洁如故,反而是他,觉得自己无论做什么,都是玷污她。   目光落在枕侧的耳坠子上,耳坠子泛着幽幽蓝光,中央却有一丝红色在游动。   那是?!   他忽然如造雷击,原来如此,难怪小骨对他那样明显的爱意视而不见,不是她装傻,而是她真的不懂!   白子画苦笑,他以为自己在小骨心中至少会有那么一些不同于师徒的感情,原来都是他在自作多情,小骨对他,从未作任何感想。   他气她不能给他想要的回应,可是小骨根本就不知道他想要的是什么,她不懂,她也给不了……   他抽出玉石中游动的情丝,犹豫再三,究竟是放,还是不放?他还是在怕,小骨不懂的时候,他尚可让她以为自己是爱师父的,倘若这情丝一放回她体内,她明了了情,万一,她对他还是紧紧是师徒之情,或者,她知道了自己真正所爱之人……   那时,她会不会恨他毁了她的清白,会不会离开他,会不会……而到了那时,他该何去何从?他无从得知,一股无力感油然而生,小骨明明就在咫尺,他伸手便可将她整个人都拥有,他却觉得,两人之间隔了一道又一道的天涯,遥不可及。   罢了,给她一个选择的机会吧,自己已经强行剥夺了她太多太多,强迫着她承受了太多不想要的东西,前世如此,今生亦如是……   默念咒文,粉色的飞进她体内,深眠中的小骨并未感到任何不适,翻了个身,唇角微微勾起,咂了咂嘴念叨了句“师父”。   东方渐白,窗外隐隐传来灵鸡的打鸣声,悠扬悦耳,看她睡得香甜,守在她身边,一根一根数着她的睫毛。 ☆、画眉深浅   “小骨,醒醒,起来吃药了。”   一只手轻轻拍着她的脸,花千骨皱了皱鼻子,谁啊,好烦,全身上下如同散架一般,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   “小骨,起来吃药了……”温和的声音阴魂不散地在耳边响起,她一动都不想动。   恼人的声音似魔音灌耳,一声声小骨不耐烦地叫着,扰得她睡不着。   她勉力将眼睛睁开一条缝,映入眼帘的,便是师父那张惊为天人的脸。   脑袋有些木木的,她花千骨呆呆地唤了声:“师父。”   白子画勾起唇角,架着她的胳膊拥她坐起来,轻轻低头,浅浅的呼吸洒在她颈窝里:“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脑袋微微在他胸口蹭了蹭,她沙哑着嗓子,道:“浑身上下都难受得紧。”   眼中闪过一抹懊恼,揽着她的腰的手臂紧了紧,白子画放柔了声音,生怕吓走眼前的人一般:“昨夜是师父不好,以后不会了。”   昨夜?她愣了愣。   困意渐褪,头脑清醒了许多。   “小骨,我爱你……”   “我爱你,小骨……”   一瞬间,许多东西一下子飞入脑海,随着神思越来越清晰,那些本该忘记或不该记住的东西渐渐在脑海里成形……   元夕那晚与师父同床共枕,次日便被东方拿走了情丝,桃花林中荷叶深处师父小心翼翼的吻,江南深夜里同师父相拥而眠……   还有昨晚,带着无尽缠绵的热吻,还有师父无处不在的手,炙热的胸膛,以及深入躯体的疼痛,无休无止的索求……   她猛的推开身后的怀抱,一双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师父……她竟与师父做了那等羞耻的事情!   “小骨,你怎么了……”白子画伸手去触碰她的脸。   花千骨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却没有躲开,任由师父温暖的大掌覆在脸上。   “怎么了?是不是……”他欲言又止。   她偏过头躲开他的手,掀开被子准备下床,却发现自己身上套的竟是师父的白袍,松垮垮地挂在身上,柔软的衣料摩擦着身体,就好像师父的手……   双腿软得不像是自己的,足尖将将落地,她便站立不稳,往地上扑去,所幸身后一双有力的大手及时架住她的身子。   “放开我。”花千骨低声道。师父的任何触碰都让她觉得不舒服。   白子画怔了下,小心翼翼将她移到床沿,抽回双臂。   一手扶在床沿,她勉力支撑着身子,掀开的被子下,一道鲜红的血印子赫然映入眼帘,她原本苍白的脸一下子变得通红。   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他的脸上也染上一抹红晕,不自在的咳了一声,端起床头的药碗,柔声道:“把药吃了会舒服一些。”   “嗯。”接过琉璃小碗,花千骨仰起头“咕噜咕噜”一口气喝了干净,她舔舔嘴唇,好苦。   白子画收了药碗,本想摸摸她的脑袋,手指伸到一半又缩了回去,柔声道:“你再睡一会儿,等药效过了再吃东西。”   花千骨低着头,闷闷地“嗯”了一声,坐在那里双手揪着床单,一动不动。   屋内的气氛尴尬到了极致,静得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   她悄悄抬眼,对上师父关切的眼神又匆匆低眉,勉力开口,“师……”想到两人已有夫妻之事,硬生生把另一个字吞下。   白子画叹口气,道:“若是不习惯,还是叫师父罢,一个称呼罢了。”   “师……父……”花千骨蚊子般哼哼了两声,幸亏白子画耳力好,才听清她说了什么——“我想回房换身衣服。”   “好。”说着伸手便揽过她的肩头。   她惊叫一声,手忙脚乱推开他:“师父,您做什么。”   眼神暗了暗,看到她这么抗拒他,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手臂紧了紧让她无法挣脱,白子画声音依然温柔:“别怕,我不会……不会再……”昨晚的记忆又浮上心头,被他努力压下,“是师父不好,以后……以后不会了。”   听师父这么说,她耳畔又响起昨夜师父低沉的声音,昨夜一幕幕痴缠入骨掠上心头,她通红着脸,低着头,又闷在他臂弯间不动窝了。   “你现在走不了路,师父抱你过去,好不好?”   见她不说话,白子画便当她是默许,手上微微用力,将她打横抱起来,往另一个房间走去。   *   离师父房间最近的一间屋子里,层层叠叠的纱缦,屋角处房檐上都挂着小铃铛,轻风拂过时,纱缦便随着风微微扬起,屋角处的银铃也会随着风轻轻敲响。   朱红的衣柜,木雕的桌椅,洁白的木地板,书本整整齐齐码在书架上,笔墨纸砚安安静静的躺在书桌上,一柄断念挂在墙上,卧房南面一台红木梳妆台,一面镜子映得人像极其清晰。   房间里的每一处布置都很精致,看得出布置这房间的人十分费心。   花千骨愣了愣,这不是她的房间啊。   看出了她的疑惑,白子画轻轻吻了吻她的发顶,柔声道:“给你的。”   稍稍拉开与师父的距离,她道:“放我下来。”   站在白色的地板上,她生出一种梦游的错觉,避开师父的搀扶,花千骨径直走到衣柜前,拉开柜门。   里面五彩斑斓的衣服,映得人眼花,各式各样,尤以白色居多。   “给你的。”   她默不作声,侧身避开师父缠上腰间的胳膊。   坐在梳妆镜前,看着镜子里面色通红的自己,头发有些凌乱了,她拉开首饰盒想找梳子理一理。   抽屉中,各色各样的胭脂盒子映入眼帘,钗子玉簪林林总总,几柄梳子摆放在胭脂盒间,有木梳,有玉梳,还有牛角梳子,琳琅满目,应接不暇。   看着她僵化的神情,白子画柔声道:“给你的。”   叹口气,她低声道:“我从来用不上这些东西,师父是知道的。”   随手拿起一把木梳,站在她身后给她拆开松松扎着的发髻,白子画漫不经心道:“用不上便摆在那里看。”   师父温润的手指在头上轻轻摆弄,她心脏跳得飞快。   “好了。”温柔的声音自头顶传来。   花千骨心中滑过一抹异样,抬头向镜中望去,但见镜中男子眉目含笑,认认真真地低头为她插上一只玉簪,梳成的依然是少女的发髻。   镜中男子又取了一只眉笔,扳过她的肩头,细细在她眉间描摹。   一只画笔,一弯黛眉,淡描轻扫眼波流转,绝色容颜。天生丽质本无需修饰,浅浅几笔,灵动的神韵便悄然显露。   看着眼前娇憨的女子傻呆呆的神情,白子画轻笑出声,俯下身与她平视,右手悄悄执起素手轻轻在脸颊摩挲:“小骨,嫁给师父好不好?”    ☆、当时惘然   嫁给师父?花千骨脑中轰然炸开,呆怔几秒,猛的抽回手。   “不要!我不要嫁给师父!”她使劲摇头。   捉住她的指尖,白子画眸子温润如水:“小骨,师父占了你的清白,理应娶你。”   她无措地摇头:“我不在乎,我不可以嫁给师父。”   “为什么?”白子画的声音不急不缓。   她只是慌乱地摇头,脑中一片混乱。   抱起她转个身,白子画在梳妆椅上坐下,将她放在腿上,呼吸若有若无地拂过她耳边:“小骨心有所属吗?不喜欢师父吗?”   被迫与师父四目相对,看着师父期待的眼神,一个“不”字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只得默默低下头不作声。   凑近她,白子画忍不住吻了吻她白皙的项颈“那小骨是否嫌弃师父老了,配不上小骨了?”   配不上?哪有!她努力的晃了晃脑袋:“没有!不是!不要!”   他轻声问道:“嗯?什么不是不要的?”   偷瞄一眼师父,花千骨一张俏脸憋得通红,支支吾吾地解释道:“师父,不老;没有,配不上;嫁给师父,不要。”   看到小徒弟这么坚定的立场,白子画无奈至极。   “小骨可是觉得为师是一时冲动?”捉住她的指尖吻了吻,他耐心追问道。   师父舌尖湿润的触感传到指尖,酥□□痒的似羽毛拂过心头,花千骨眼睛闪了闪,不点头也不摇头。   他叹口气,揉了揉她的脑袋:“师父不是一时冲动,在很早以前,”他不自在地咳嗽一声,“师父就想和小骨在一起了。”   她低着头,闷闷道:“我知道。”那时候没有情丝,所以不懂师父的心思,现在不一样,师父的情意表露的那么明显,傻子都能看出来。   花千骨咬咬嘴唇,似要哭出来一般:“师父,您别这样,您别逼我。”   逼?白子画下意识收紧手臂,将脸埋在她发间,让她的味道占满呼吸,这么久以来,对待她一直是小心翼翼的,怕吓到她,他努力的掩盖着对她的心思,又怕她会爱上别人,努力地将她藏在身边,昨晚是第一次强迫她,强迫她接受了他,今天,是第二次,强迫她嫁给他。   察觉到臂弯间的身躯微微颤抖,问了这么久,她的心思他也猜出了个七七八八。   抬起脸,他认认真真看着她:“你在怕什么?”   怕?怔怔看着师父,是啊,她就是在怕,嫁给师父,就意味着要让师父背上一个乱伦背德的骂名,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师父为了她让天下人唾弃。自己的贞操固然重要,难道师父的清白就不重要了吗?娶徒为妻,她唯恐这莫大的过错折辱了师父。   她的眼神太过清澈,根本掩饰不住那样复杂的情绪,被他一眼看穿:“有师父在,你怕什么?”   眼神痴痴的,花千骨有一瞬间的迷茫,是啊,有师父在,她怕什么,可她就是怕啊,这层师徒关系,便是他们永远也无法逾越的鸿沟,也是她无法跨越的障碍。   他略略有些着急,道:“难道小骨就从未想过要嫁给师父吗?”   她心慌意乱:“不不,没有,您,您是我师父啊,我……我怎么配。”她爱他敬他,仰视他崇拜他,即便是有了懵懂的爱意,也是把他当做师父一般敬重的,从来不敢奢求更多……   *   闭了闭眼,他强行压下不安的情绪,再睁开眼,神色恢复以往的淡然:“是师父有些心急了,小骨再想想罢,想好了再告诉师父。”   “师父……”她本想说自己断然不可能嫁给自己的师父。   白子画却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不由分说抱起她放在床上,伸手便去拉扯她袍子上的腰带。   花千骨还未从方才的震惊中反应过来,又被师父的这番举动吓到了,牢牢拽住领口,她结结巴巴道:“师父,您,您说过不会,不会……”   双眸染上一抹笑意,他道:“想到哪里去了,不是要换衣服吗?不将身上的脱了,怎么换?”   她这才注意到枕边整整齐齐地叠放着一套衣裙,忍不住又羞红了半边脸,心底暗暗唾弃着自己龌*龊的思想。   看她的手指松了松,白子画手指趁虚而入,顺着松动的领口剥下松松挂在她身上的衣服。   洁白圆润的肩膀露出,在冷冽的空气中瑟瑟发抖,她慌忙推开师父:“我自己可以穿的,师父您出去。”   挣扎间,衣服滑下……   白袍下的身子,□□,竟连贴身内衣都没有穿,少女身段初长成,窈窕有致,白子画不自在地扭头,昨晚……发觉她不对劲时,只是匆匆拽过自己的长袍给她披上的。   花千骨惊叫一声,拉起衣服挡在身前,哀求道:“师父,您出去好不好。”   他闭着眼点了点头,转身走出了房间。 ☆、竹林深处   看着师父离去的背影,花千骨松了一口气。   躺在床上默默地数了会儿床帐上的流苏,待慌乱的情绪稳定下来,她才开始慢慢地将衣服一件一件地往身上套,昨日一下子发生的事情太多,她来不及捋清当前状况的条条框框,待理智慢慢回归,大脑开始飞速的思考着……   竹染和斗阑干从蛮荒出来了,斗阑干前辈她不了解,或许会去找蓝雨灰吧……竹染……她微微蹙眉,他几百年前在长留栽了那么大一个跟头,定然是要讨回来的,依照她对竹染的了解,定然又是步步为营,而他定然会从妖神小月身上下手……   一边系着腰带,她心底一边盘算着如何从师父那里得知小月的消息。   推开门,白子画倚在门口的柱子上不知在想着什么,眉目间忧思颇深。   花千骨嫣然一笑,道:“师父,中午吃什么?我去做。”   白子画抬起头,被她灿烂的笑靥晃了神,笑道:“已经做好了,都是你喜欢的。”   说着,牵过她的手往大厅走去。   被师父宽厚的手掌握住,花千骨手指微微抖了抖,强忍着没有从他手中抽回。   一顿饭两人吃得各怀心思,花千骨盘算着如何从师父那里问出小月被关押的地方,几度张口,都没敢问出来,问了又能怎样?师父会告诉她吗?纵然师父告诉她了,她难道要违背师父的意愿,将小月救出来吗?   用过午膳,白子画便接到摩严的传书,要他下殿处理事务,他深知自己一走两个月,长留乃至仙界定然有许许多多的事情等着他去处理,这个掌门他怎能说不做便不做,当日他逞一时之气,扔了横霜,现在小骨一回到身边,他便觉得师兄也没有那么可恨。   看到身边小徒弟眼巴巴的看着他,白子画微微一笑:“师兄找我有事,好好在绝情殿待着切勿下殿。”   转身间,衣袖被人揪住了。   花千骨嗫嚅:“师父,小月会死吗?”   安慰地拍拍她的脑袋:“小骨,你相信师父吗?”   她忐忑地点点头:“嗯,一直都相信。”   *   接下来几天,白子画果真再也没碰过小徒弟,妖神出世之后一系列的麻烦接踵而来,人间蝗灾,洪水,饥荒,瘟疫……他每天忙上忙下,也无暇顾及更多。   而花千骨无论如何软磨硬泡,都磨不出半点小月的消息,经过那一晚,她又怕极了师父,不敢像以前那样肆无忌惮地撒娇耍混,生怕师父一个不顺心,将她扔在床上重蹈覆辙。   心中惶惶,她只得自己想办法。   只是她能想到的事情,白子画自然也能想到,甚至比她想得更为周密,早早地便设好了防备。   花千骨回长留的事情,除了白子画笙箫默,再无他人得知,白子画将她隐藏的甚好,绝情殿一层又一层的封印严严实实掩盖了她的气息。   与其说是保护,倒不如说是软禁,师父不允许她下殿,封住了她所有的法力,收了她的佩剑,就连哼唧兽,也只许在后山待着,断绝了她与外界联系的一切可能。   无人得知白子画竟是金屋藏娇,外界只当是她还在拘刑,而摩严,在看到白子画的那一刻,也知晓了花千骨已被这个师弟接了出来,为了不必要的麻烦,他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白子画别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他也不去绝情殿讨没趣。   这日一大早,师父又早早下了绝情殿,花千骨一个人百无聊赖,便在绝情殿绕啊绕寻找突破结界的出口,绕了前庭的荷花池,□□的桃花林,又绕到了后山竹林里。   看到一节一节的竹枝,她才想起被自己遗忘许久的熊猫,自从她为了盗神器离开异朽阁以后,便再也没见过它,按理说,妖神出世那么大的事情,熊猫不可能不知道啊,不过既然是上古神兽,来无影去无踪也无甚怪异的。   她脑中灵光一闪,或许,这只草包的神兽知晓小月的下落也说不定。   沿着竹林小径一路寻过去,莫说神兽,就连寻常的飞禽走兽也没有半点气息,走到竹林深处,她才发觉自己迷了路,四周都是高耸入云的竹枝,一排排看似整齐,实则杂乱无章。   林中一片寂静,竹叶遮天蔽日,阳光照射不进来,阴冷地可怕,花千骨搓了搓身上的鸡皮疙瘩,扯着嗓子一连喊了好几声“熊猫”,也不见回应,她索性靠在一颗竹子下不走了。   鉴于她有深深的路痴潜质,师父很早以前告诉过她,如果哪天她迷路了,就待在原地不要乱走,不管多久,他一定会找到她。   不知等了多久,她竟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再度醒来时,迎接的,却是师父的狂风暴雨……   *   却说白子画好不容易料理完手头的事情,匆匆赶回绝情殿不见小徒弟的身影,想着小骨素来贪玩儿,指不定跑到哪里跟哪只仙鹤或者哪只山兽玩儿得忘了,当他稍稍微观过去,竟没有察觉到小骨的气息,他顿时慌了,就连送给小骨的玉石也感应不到了……   加大法力,再扫一圈方圆百里,依然没有……   绝情殿乃至长留的每一个角落都微观一遍,没有……   他收了法力,略略放下心,没有的话,反倒是好的,那便只剩下一个地方了——后山竹林,那里是他为熊猫特地开辟出的一处结界。   夜幕降临,偌大的竹林,施展不出任何法力,或者说不能施展任何法力,手握夜明珠,白子画一步一步寻过去。   “小骨——”   “小骨——”   找了大半个林子,也未见小骨的身影,他心下渐渐焦急起来。   有个影子在他身后一晃而过,白子画转身,看到熊猫驮着小徒弟,对他冷眼相看。   “把她还给我。”白子画身上的气息蓦然变得冰冷。   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花千骨揉了揉蓬松的双眼,迷迷糊糊喊了声“师父。”   熊猫冷冷瞥了白子画一眼,将背上的花千骨狠狠摔在地上。   “啊——谁啊,”一下子被摔醒了,花千骨睁开眼对上一双黑眼圈,“咦,熊猫……”   熊猫一言不发,只是用略带嘲讽的眼神看着白子画。   “你走吧,离小骨远一些。”白子画长袖挥出,卷起地上的徒弟,收入怀中。   看到熊猫并不热情的眼神,她硬生生将打招呼的话语吞下,身子被师父抱起来,她尴尬的笑了笑:“师父,我好久没有看到熊猫了,我想找它说说话……”   打断她的解释,白子画淡淡看着熊猫:“怎么?还不走吗?”   “师父!”   熊猫愤愤瞪了他一眼,转身隐入竹林深处。 ☆、酒入愁肠   两人一路无言,被师父抱着,花千骨几次想告诉他自己可以走,不用他抱,可嘴唇几次张了几张,一对上师父冷冷的眼神,便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回到绝情殿,白子画也不理会她,将小骨放在庭院里,独自回了卧房。   花千骨脾气再好,被师父这么冷冷的一张面瘫脸搞得也不满,更何况在竹林里瞎溜达了一天,又饿又累,脸上还被蚊子亲了好几口,肿了好几个小包。明知道师父生气了,也倔着性子不肯去认错。   好在厨房里有现成的饭菜,花千骨风卷残云一般一扫而空,吃饱喝足了,心中的火气也稍稍降了些许,想到师父找了自己半天,也没有吃东西,心底有些过意不去,寻思片刻,做了一碗桃花羹给师父端了过去。   *   廊檐下,窗扉前,一张案几,两壶清酒,白子画高举酒杯,对月独酌。   花千骨端着托盘,行至案几前,顿住脚步。   但见师父醉眼遥望天空,眉目间竟有一种睥睨天下的傲然,旁若无人地浅斟低唱:   “江南柳,叶小未成阴。人为丝轻那忍折,莺连枝嫩不胜吟。留取待春深。十四五,闲抱琵琶寻。堂上簸钱堂下走,恁时相见早留心,何况到如今。”   她细细听去,待想到这首诗的缘由,不由得羞红了耳根子。   花千骨轻轻将托盘搁在案几上,将桃花羹推至师父勉强,低声道:“师父,小骨为你做了桃花羹,你尝尝。”   不理会她,白子画兀自以食指轻轻敲击酒杯: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君恨我生迟,我恨君生早。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恨不生同时,日日与君好。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 我离君天涯,君隔我海角。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 化蝶去寻花,夜夜栖芳草。”   念罢,他看向她,似是委屈极了:“小骨,每当师父觉得我们更近一步的时候,你为何要将我推开?你不觉得,自你出了蛮荒以后,我们疏离了许多吗?”   花千骨心中一酸,三步并做两步走到他身旁,夺下他手中的杯子,轻轻磕在桌子上,恭敬道:“师父,您喝醉了。”   高高坐在石凳上,白子画居高临下俯视蹲在地上的她。   低低叹一口长气,他连气息都是温柔的:“小骨,师父老吗?”   她摇摇头,乖巧地笑道:“不老,师父您这么年轻,为什么总将老啊老的挂在嘴边?”   白子画凑近她一点,说道:“那小骨为什么不肯嫁给师父,”一手拉住她的手臂,他的眼神分明是醉的,却透着一丝清醒,“可是小骨明明是喜欢师父的啊,为什么不肯嫁给师父?”   花千骨脸上一热,心慌意乱站起来想要逃走,却被他拉扯着衣袖,拽进怀里。   桃花酒的香气扑面而来,看着师父慢慢靠近的脸,花千骨心跳得厉害,情不自禁喊道:“师父您说过不会强迫我的。”   他的呼吸骤然加剧,眸子锁定她慌乱的面容,说道:“其实小骨是不相信师父对不对?”   被他的黑眸紧盯着,身子与紧紧贴在师父胸膛上,她无处遁形,恍然明白,原来自己的那些小心思被师父摸得一清二楚,也难怪师父会生气了。   拉起她的手扣在胸口,白子画轻轻问道:“小骨,你究竟有没有心?你知不知道,这里会痛。”   她用力抽回手,失声喊道:“您是我师父啊,你不能这样对我,师父,您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师父喝醉了,她挣扎着想要摆脱他的桎梏,勒在身上的双臂却似钢铁一般难以撼动。   “师父?我早就不是你师父了!”白子画的面上染了一层薄怒,“你我已有肌肤之亲,你怎么还可以这样理所当然地认为我只是你的师父?你究竟是在骗我还是在骗你自己?”   骗?花千骨猛然安静下来,看着师父薄怒的神色,苦苦一笑,说道:“自小骨休道以来,持的便是摒弃七情六欲,成仙以后,更是四大皆空,师父却逼着小骨做此等违背常伦之事,这无异于拉着小骨堕入修罗!”   灼热的唇再无迟疑地落下,狠狠地在她唇上辗转,毫不温柔,带着浓浓的侵略意味,翻搅着她的唇舌。   堕入修罗?原来在她心目中,他竟如恶鬼一般,这样的不堪!   她恨他的不信任,而她又何时信任过他,他说了,一切有他,她为何还要去后山?他明明已经暗示了她的,南无月不会死!她还要自以为是的去折腾去谋划!   没有能力反抗,花千骨只得无力地闭上双眼,强迫自己不去看师父被□□侵占的眸子。   师父喝的酒是去年埋在树下的桃花酒,还未曾酿好,辛辣得紧,师父舌上的酒气刺激得喉咙难受。   衣服滑落了,胸口的两点嫣红在空气的刺激下傲然挺立,她也染上了几分醉意,哀哀道:“师父,不要在这里……”   反复把玩着她胸前两团柔软,轻啄在她的唇上,白子画喃喃低语:“小骨,看着我。”   花千骨紧闭双眼,充耳不闻。   将她放在腿上,拉起她的双腿缠住腰身,白子画按着她的臀部,缓缓进入。   上次的疼痛犹存,这次纵然师父很小心,她还是忍不住轻“哼”了一声,身下每一寸都在排斥他的进入。   温热的气息在她耳侧隐隐摩擦,白子画附在她颈侧暧昧低语:“小骨,我喜欢你叫我子画哥哥。”   身下动作猛然加大,他一咬牙,挺身刺入,直至整根没入。   花千骨痛得大叫,双手紧紧扣在他背上,留下一道道红印子。   埋在她身体里,静静感受着被她包裹的温热,白子画悄悄拉着她柔软的小手,覆在两人结合的地方,让她感受到他的炙热。   她惊讶地睁开眼,想要抽回手,却被师父按得紧紧的,隐隐在两人结合之处摩擦,随着她柔软的抚慰,他又在她身体中壮大几分,他忍不住动了动,她又是气恼又是羞愧,紧紧咬着下唇,强忍着不出声。   盯着她的眼睛,他承诺般郑重道:“小骨,待我了却了天下事端,我们就找一处世外桃源隐居起来,再也不去理会他人的闲言蜚语,再也不去理会世俗理教,好不好?”   她摇头道:“你放的下吗?这芸芸众生,这六界存亡,师父难道都不去理会了吗?”   舔舐着她的红唇,他沙哑着嗓子,说道:“你只说愿不愿意便是了。”   “我……”   未等她拒绝,白子画已急急印在她唇上,声音模糊不清:“我知道你又不愿意,若是拒绝的话,便不必说了。”   那我们现在这算怎样?她想问。   他施了个法术,撤去她身上的结界,抵着她的额头,白子画低声道:“从今以后,我不会再关着你,想去哪里,便去哪里,若是想通了,师父一直在这绝情殿等你。”   她潸然泪下,颤声道:“师父愿意放我走吗?”   他道:“只是给了你选择的权利。”   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情到浓时,情转薄。   随着他的深入冲刺,她的神智又不大清醒了。再次的深入时,他猛的将她抱起,向室内走去。    ☆、弦断谁听   又是一番翻云覆雨的缠绵,在师父的动作下,她的神智越发不清醒,困意袭来,她沉沉睡过去。   夜半惊醒,花千骨迷迷糊糊睁眼,枕侧冰凉,空无一人。   她恍恍惚惚伸手抹去,触手一片冰凉,另一只枕上,竟是斑驳的湿意。   梦不安枕,酒皆化泪。夜夜除非,好梦留人睡。   身上仅着一席单薄的寝衣,估摸着是她睡着后师父为她套上的。浑身上下生不出一丝力气,窒息般的压迫感荡然无存,竟生出清冷的感觉。   方才的炙热与此时的冰凉形成强烈的反差,她坐在床上,抱着膝盖愣了一会儿,想到师父方才的承诺。   ——待我了却了天下事端,我们就找一处世外桃源隐居起来,再也不去理会他人的闲言蜚语,再也不去理会世俗理教。   这么想着,她心中竟隐隐生出一丝期待,师父是重承诺的人,从来都不会骗她的,师父说小月不会死那边不会死,师父说会带着她隐居,相信无论多么艰难,他也会做到。   窗外冷月如霜,房门半掩着没有锁,她起身披上外衣,推开门扉。   书房中传来隐隐琴声,是谁在奏一曲《高山流水》,这首流传了几千年,也风华了几千年的曲子,被无数人弹奏过,却脱不去弦音里遗世独立的寂寞清冷。   她顺着琴音走去,书房中,师父的背影安静而寂寞,孤独清冷得让人心酸。   月光透过薄薄的纱帘,洒在桌案上,一盘棋、一张琴、一卷书,白子画抚琴叹息,欲将心事付瑶琴,知音少,弦断有谁听?   她没有进去打扰,只是怔怔地站在门外,安安静静的倾听着师父赋在瑶琴中的声声叹息,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知晓师父尘封多年的心意。   师父的琴艺可谓臻化入境,所谓曲高而和者寡,高处者向来不胜寒意,千百年年来,他一人守在这绝情殿,高高在上地俯视着芸芸众生,孤独到已经不知何谓孤独。   他的满腹心事,只得付诸瑶琴,可是世间又有几人能够达到他的境界?苍茫人海芸芸众生里,又有谁能真正听得懂他的弦声?红尘之中,又有多少人可以真正领悟他的心意情怀?能够领会到抚弦者意境的,能达几人?   不知在门口站了多久,直到察觉双腿僵直,她才悄无声息的退下。   *   次日清晨,白子画收起一身疲倦,做了早饭去房间里喊小徒弟吃饭。   房门“吱呀”打开,榻上余温仍存,被褥叠的整整齐齐,整个房间透露出一阵萧索之意,她还是走了吗?   明明早就想好,她想要走,便给她自由的吗?为何事到临头,他依然放不开手,还是说,他抓的太紧了,已经忘记了如何去放手。   他慌乱地夺门而出,她应该还没有走远,还能将她追回来,这时一阵风吹过,将一张纸吹到了他脚边。   他蹲下身捡起,原本死寂一片的眼中渐渐透出光亮来。   “师父在上:   红尘万丈,太多时候总是身不由己,年少之时,师父常常教导我摒弃七情六欲,得道以后,更是四大皆空,本以为已断绝情缘,但也忘不了诸多情缘,有太多无端的纠缠,让身心无法相依,看尽纷繁,却依旧不得解脱。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能够真正居于圣人神人至人之位者,能有几人?   三千微尘里,毋宁爱与憎,小骨不过是三千微尘中的一粒沙。圣人之下,皆为蝼蚁,小骨亦蝼蚁也。   年少无知,瑶池之中匆匆一瞥,一眼不过万年,此后相知相守,相依相偎,几度生死,不离不弃,繁华落尽,不过是隔了几度春秋,曾经那段悸动,已成了永远也回不去的时光,情却已在心底深深扎根。   佛曰,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   万法皆生,皆系缘份,偶然的相遇,蓦然的回首,注定彼此的一生,缘起即灭,缘生已空。   看得破,忍不过,想得到,做不来。相爱到了离别时,相思慢慢变成了怨,却得不到,又放不下。   庙堂江湖,天上人间,小骨亦幻想着,可以撑一叶小舟,远离尘嚣,在江海湖泊中泛舟五湖,云游四海。   一世流离,至此遁世,不以物喜,不以物悲,云烟散去,相濡以沫。   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   收起信,叠好贴身放着,白子画唇边渐渐漾起一抹笑意。 ☆、灯火阑珊   正是江南好风景,初春时节,冰雪还未消融,小草才露尖尖角,梅花开得旺盛。   地面气温不低,雪花留不住,将将落在地上,一触既化,难以堆积,反倒是树上的雪花积起薄薄一层,梅花再加上冰花,更显皎洁。   一家茶馆人来人往,生意颇为兴隆,一名白衣男子临窗而坐,一双透彻的眸子,穿过木雕的窗户,望向街边一个被人追打的小乞丐。   “臭小子,往哪儿跑?”一名秃头大汉气急败坏,手持一柄银晃晃叉子,不停的往那小乞丐后心刺去。   小乞丐满脸煤黑、衣衫褴褛,被四名大汉追着满街乱跑,笑嘻嘻的边跑边回头张望。   那四名大汉脸上以及暴露在外的胳膊上,都有咬痕抓痕,不像是被人弄出的伤痕,反倒是像某种动物的杰作。   轻轻躲开刺来的叉子,小乞丐手中拿了半截生锈的短剑,重重敲打了下距离最近的一名大汉的秃头,还叫了声:“啊哟!”   五个人兜兜转转,很快消失在街尾。   前来给他上茶的店小二笑道:“这四个恶霸仗着自己有些武艺,平日里欺压良民,今日算是碰上对头了,也不知那小哥是何方神圣,能将这四恶这番整治。”   茶叶在杯中舒展开来,白子画微微一笑,低语道:“小哥?”   忽听啪嗒啪嗒鞋履声由远及近,白子画举目望去,但见那小乞丐又嘻嘻哈哈地奔回,后面两个大汉连声怒骂,摇动钢叉,一叉又一叉地向他后心刺去,另外两人却不知所踪。   但那小乞丐身法甚是敏捷,钢叉总是差了少些,没法刺着。   奔入人群中,小乞丐东钻西钻,身后两个男子已是满头大汗,气喘吁吁,两个人脸上各有一个黑黑的掌印,显然是给那小乞丐打的。   待那两名大汉从人群中钻出,小乞丐已经溜得老远,笑嘻嘻的冲两人吐了吐舌头,手指冲两人勾了勾,竟像是在召唤家中宠物一般。   看到此处,众人无不失声大笑。   片刻后,又是皮靴的哒哒声响伴着男子怒吼的声音,小乞丐与一名大汉一追一逃奔了回来,另一个大汉已不知所踪。   这次那个大汉头发上插了老大一个草标,这是出卖物件的记号,插在头上,便是出卖人头之意。   小乞丐转身冲那名大汉拌了个鬼脸,气得那大汉嗷嗷大叫。   看到此处,白子画也忍不住掩唇而笑。   又是一番鸡飞狗跳,随着那个男子怒吼的声音,两人渐行渐远。   围观人群又好奇又好笑,又觉得颇为解气,不由得分分议论这小乞丐是何方神圣。   *   白子画在茶楼坐了半个下午,直到夜幕降临,一名马夫才给他送过来一封信。   他展开信匆匆扫了几眼,便展开脚步向西湖奔去,唇角一抹笑意绽开,她来了。   雪花点点扑面,正值佳节,又适逢夜晚,西湖人踪绝迹,大有一种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的孤寂。   雪下得大了,天气越发寒冷,雪花纷纷落在湖面,消融在水中。   忽闻湖面“啵”一声响,一只小舟划开枯萎的芦苇丛,一名白衣少女手持长篙,缓缓荡舟。   少女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长发披肩,肌肤胜雪,红唇皓齿,眉目如画,笑意盈盈。   白子画不由得看得入神,低语:“小骨。”   西湖岸堤的一排排梅树上挂满了红灯笼,少女挥挥手,灯笼逐一亮起,映得整个湖面暖融融的。   少女兴高采烈地冲他招招手:“师父,你看,今晚的月亮圆了。”   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正月十五,元宵佳节,月轮当空,故人依旧。      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最后这一更,借鉴的就是靖哥哥初次见蓉儿的情形,金老爷子描写得非常精彩,蓉儿的各种逗比靖哥哥的各种原惊艳,(师父好像没有多惊艳→_→)有兴趣可以去看一下,谅楼主这弱弱的文笔只能用“灯火阑珊”来填充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三更#(胜利) #(胜利) #(胜利) 第四卷【锦瑟年华谁与度】完结 楼主写到这里就要停更了,目测还有个十来章,七月一号以后再更#(滑稽) #(滑稽) #(滑稽) 嗯(⊙_⊙)停更二十来天吧,时间不是很长#(吐舌) 敬请期待——终卷【人间有味是清欢】 关于小骨的那封信,楼主花费了一下午的脑细胞写的,看不懂很正常,从道家引用到佛家,又联系到范蠡范仲淹#(汗) 楼主来解释一下,小骨开篇的意思就是自己一心求道,断绝七情六欲(→_→这简直就是女版的白子画嘛,但是是师父亲手教导出来的产物,怪不得小骨),后来发现自己太过渺小,不是神人也不是圣人,更不是至人,难免被尘缘所牵绊。 后来回忆与师父在一起的日子(这就相当于变相告白了)从一开始的一见钟情到后来的日久生情,几度犹豫纠结,不敢爱不敢接受,想要拒绝但是发现自己不能没有师父,结尾处,愿意与师父一起归隐江湖,云游四海。#(胜利) #(胜利) #(胜利) ☆、悠悠我心      终卷人间有味是清欢   *   第四十一章悠悠我心   小舟轻轻靠岸,白衣少女斜倚舟边。   少女嗓音清亮婉转,“师父,怎么这么晚,大半年都过去了,我还以为你找不到我呢。”   白子画弹了弹肩头的积雪,状似不经意道,“找不到还不至于,只是仙界有些事情耽搁了。”   目不转盯地看着她,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大半年不见,许是在江湖的磨练,少了他的庇护,少女的稚嫩娇憨已然褪去,越发出落得亭亭玉立。   被他看得不好意思,花千骨清了清嗓子,“师父——您确定要一直站在那里吗?”   他不满皱眉:“怎么还唤我做师父?”   花千骨咯咯娇笑:“叫习惯了便改不过口了。”   眉头松开,他淡淡道:“这么晚了,还想泛舟不成,下来罢,夜间湖中寒凉,小心着了凉。”   花千骨嘟了嘟嘴,伸出一只手去:“坐得久了,腿有些麻。”   白子画莞尔一笑,握住纤纤玉手,轻轻一拉,白衣女子便飘入他怀中,将她揽在臂弯,他低声斥道:“胡闹!师父不在身边便可以这般瞎折腾吗?”   这是在斥责她戏弄那四名恶霸了,花千骨忍不住“噗嗤”一笑,“这四个人仗着自己有些许功夫,四处横行,我不过是教训教训他们罢了。”   刮刮她的鼻梁,白子画挑眉,“这么阴损的的招儿,是谁教你的?”将草插在人家头上?他可不记得教过她这些。   她笑得越发灿烂了:“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莫非师父不知道还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一说吗?”   凑近她一些,他淡淡道:“青出于蓝?何以见得?”看来小徒弟又长本事了。   暧昧的呼吸喷洒在脸上,花千骨耳根子有些热,方才都没有发现自己跟师父胸膛以下都是紧紧贴在一起,她不自然地转了转脸,道,“不能泛舟,那师父便陪我看会儿灯吧。”   顺着她的指尖望去,一排排梅树上挂着各形各异的红灯笼,喜庆极了,他轻轻笑道:“你弄得?”   花千骨得意极了,“是啊,上面还有灯谜呢,师父要不要看看?”   反手握住她柔软的掌心,白子画微微一笑:“何乐而不为?”   一排排看过去,那花灯也当真是精致,灯型的雕刻,绘出的图案,无一不是美轮美奂,就连上面的谜语也是千奇百怪,想来小徒弟是花了一番心思做的,白子画心中赞叹不已。   蓦地他停在一只灯前,不似前面的花灯那般精致花哨,这只灯上简简单单,寥寥几笔,一人一戟一楼台,他细细看去上面的谜语。   “铜雀春深锁二乔?”他默念,思索着谜底。   花千骨笑得像只偷腥的猫。   “是什么?”他扭头问道,直觉告诉他,这不是什么好事。   花千骨嘴唇动了几动。   “什么?”他凑近一些。   踮起脚尖,附在师父耳畔,花千骨小声道:“英雄难过美人关。”   周瑜是为英雄,二乔是为美人,“难过”曲解了原先的意思,神思微转,他便想通了。   暗暗捏了一把她的小手,白子画目光流转,无奈道:“谁给你的胆量?还敢戏弄师父了。”   花千骨哈哈一笑,跳开老远,厚着脸皮道:“小骨不才,将自诩为美人,师父就是……”剩下两字她没好意思说出口,掩着唇拔腿便跑。   白子画赶上去,一伸手将她拉回身前,转了个身,将她按在最近的一颗树上,低头认认真真看着她,道:“是什么?”   花千骨羞红了半边脸,喃喃道:“在我心里,师父就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岂是周瑜比得上的。”   他心中一动,缓缓道:“为师怎么不知道,在小骨心中师父竟是这般厉害的?”   轻轻推了他一把,她嗔道:“师父是故意要我难堪的吗?”   看着她红透了的耳根子,白子画呼吸有些错乱,手臂微微用力,将她带进怀中,他缓缓低头。   她慌乱地闭上眼睛,睫毛扑闪扑闪,忐忑地等待着师父的薄唇降临。忽觉耳畔一凉,有东西沉甸甸的吊在耳垂上,花千骨诧异地睁开眼,但见师父笑吟吟地看着她。   怔怔触上耳垂上的坠子,触手温润,形似水滴,她有些惊讶:“你……你将它找回来啦。”   白子画抚了抚她柔软的秀发,漫不经心道:“从竹染那里抢回来的,以后师父送你的东西东西要看住了,莫再被他人夺去了。”   她讷讷点头,想到竹染,心情便有些沉重,不用想,她离开的这半年中,仙界定然是腥风血雨,不知道小月的结果如何了,也不知道竹染是什么个下场,方才兴高采烈的心情荡然无存。   *   见她默默低着头,不知在思索着什么,白子画叹口气,柔声道:“天色晚了,我们回去吧,我已经定好客栈了。”这个小徒弟素来心思沉重,有的事情,还是要找个适当的时机告诉她,免得她胡思乱想。   “嗯。”她点点头,握住师父的大手,十指紧扣。   白子画一拉她,没动静,他手上再用力,再拉,还是纹丝不动,他无奈回头:“怎么了?”   花千骨嫣然一笑:“师父,我走不动啦,你背我好不好?”   他低低笑出声,拍拍肩膀,“上来吧。”   花千骨笑嘻嘻地蹦上他的后背,晃了晃腿:“走吧。”   湖畔灯笼一只只飞向天际,漫天的红灯笼映得月轮黯然失色,雪花渐渐飘得大了,一层一层落在两人身上,背着她,沿着西湖岸堤,白子画一步一步慢慢走着,仿佛这样便能走到地老天荒。   花千骨忽然附在他耳畔低低唤道:“子画哥哥。”   白子画低低“嗯”了一声。   听到她喃喃道:“子画哥哥,我喜欢你。”   他猛的顿住脚步,久久不能回神。   *   “师父,你怎么不走了?”花千骨晃了晃腿。   身前的人像是僵住一般。   “师父,您说句话啊。”她有些急了,师父莫不是傻了?   沉默。   “师父,您别吓我啊。”她趴在师父背上,扯着脖子去看他的神色。   良久的沉默后,她终于听到师父低低“嗯”了一声,然后又是一步一步,慢慢往前走,步伐比方才轻快了许多。   【23333小骨告白了,子画哥哥傻了,哈哈,手痒high,没忍不住码了一章,滚回去继续看书啦,跟二十六个字母作斗争去也】    ☆、君子好逑   两人回到客栈中时,已接近二更,石街小巷中寂寥无人,雪花一层一层铺在青石路面上,靴履踩上去,发出“咯吱”的声响。   逢年过节,客栈中倒也清净,一名守夜的小厮坐在柜台前,脑袋一点一点的,昏昏欲睡。   花千骨手脚并用,从师父背上窜下来,跑到柜台前,敲了敲桌子,笑声清脆:“小二,麻烦给烧两桶热水,准备几样小菜,要素的啊。”   那小厮被她吓得一个激灵,立刻从睡梦中清醒,应了声便去后厨准备了。   她刚想问问师父在自己的房间在哪儿,转过身发现师父还愣愣地站在原地神游,眼神涣散,嘴角一会儿紧抿一会儿上扬,她觉得有些好笑,又有些心酸。   “师父,”她踮起脚尖轻轻拂去他肩头的雪花,笑道,“回神了,你都笑了一路了。”   白子画眼神闪了几闪,抬起手半掩着唇角,低低咳了一声,淡淡道:“房间在楼上,上去左转第一间。”   她心中忽然有些紧张,问道:“师父的房间在哪儿?”   白子画看着她略微紧张的神色,眯着眸子促狭道:“跟你一间。”   花千骨眼珠子转了转,道:“莫非师父最近缺银子花?没关系,小骨自己再去订一间便是,反正今天没人,客栈里空房间多的是。”   斜睨她一眼,左手轻轻覆上她的肩头,他缓缓道:“银子倒是不缺,只是,与小骨许久未见了,为师甚是想念。”   花千骨慌忙跳开老远,冲他扮了个鬼脸,道,“我才不要跟师父一间,”趴在楼梯上,她笑嘻嘻道,“还有,师父你想笑就笑得光明正大一些,别总躲在袖子后面偷笑。”说完,不等他回答,便“噔噔噔”跑上了楼。   留下白子画站在那里哭笑不得。   *   小厮的速度还不算慢,很快便烧了热水端了上来,花千骨泡了个热水澡,一身的寒意驱散,便感觉舒服了许多。   从木桶里出来,她自虚鼎中取了套寝衣套上,还未系好衣带,便听到屋外有敲门声。   “小骨,开门,是师父。”   她警惕地拉了拉领口,扯着脖子喊道:“做什么?我要睡觉了。”   师父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无奈:“方才不是喊着饿了吗?出来吃点东西。”   她果断否认:“我现在不饿了,我现在只想睡觉!”   门口安静了几秒,师父清冷的声音响起:“小骨,你觉得,师父若是想进去,岂是一道门能挡住的?”   花千骨打了个激灵,哆哆嗦嗦道:“师父进来真的只是喊我吃东西的,不可以做别的。”   “嗯。”他淡淡答道。   将衣服带子扣紧了,她才走到门边,手指颤颤巍巍地打开了门栓。   白子画站在门外,端着食盘,看她磨磨唧唧站在门口,纤细的身板挡在门口,瑟瑟发抖,觉得有些好笑:“师父有那么可怕吗?”   手指不自觉抠紧门框,她轻轻点了点头。何止是可怕,很可怕好不好?   他叹口气,走上前将她拉进屋内,轻轻掩上门,语气略略惆怅:“只是想着与你吃一顿饭罢了,多久没跟师父坐在一起好好吃饭了?”   听师父这么说,花千骨顿觉愧疚不已,暗暗自责,将师父想成什么了?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接过师父手中的食盘,她尴尬笑道:“师父您坐,您坐,我去给您倒杯茶。”   *   一顿饭吃得安静而温馨,两人时不时聊上一两句,眼神偶尔交汇,暧昧的气息隐隐流动。   吃完饭,白子画便坐在那里,一双眸子认认真真打量着她,越看越欢喜,想到方才她说的话,不由得低低笑出了声。   被师父看得不好意思了,花千骨低声道:“师父,天色已晚,要不您赶快回房歇息着?”   白子画点点头,挥挥衣袖,将桌上的杯盘一扫而空,便起身往门口走。   花千骨犹豫两下,还是紧随其后,决定还是送送师父。   双手轻轻搭在门锁上,他轻声道:“小骨,明日我们去异朽阁。”   花千骨一惊:“去异朽阁做什么?”   他转过身看她,黑眸中笑意一闪而过:“去了你便知道了,不过……”   “什么……唔……”话为出口,身子猛的被压在门上,灼热的吻毫无预兆地落下。   嘴唇没有半点防备,很轻易地便被撬开,舌头在她口中反反复复扫荡,纠缠不清,他的声音也模糊不清:“不过小骨舍得让师父这么就走了吗?”   一手托着她的脑袋,以便他更方便的侵入,一手摸索着去解她的衣带,哪知衣带系了个死结,怎么扯都扯不开,他手指便从胸前领口探入,覆上她胸口的柔软。   酥□□痒的触感传来,花千骨努力避开师父的唇舌,呼吸不稳,愤愤道:“师父,你骗人!”   被迫松开的嘴唇失了依靠,白子画低低喘*息一声,死死将她扣在门上,不理会她的抗议,低头吮在她雪白的颈侧,留下斑斑吻*痕。   身前是师父灼*热的胸膛,身后是冰凉的门扇,师父的铁臂紧紧扣在腰间,两人胸口以下紧密贴合,师父身下的坚硬抵着她的柔软。   他猛然抓起她的手,扣在身下的,花千骨惊叫一声,便欲抽回手:“师父,你做什么!快放开我!”奈何手掌被他紧紧抓着,半分也移动不得。   白子画嗓音粗嘎:“下午在湖边的话再说一遍,我便放手。”   “什么?”她愣了愣。   冲着她耳畔吹了口气,他哑声道:“自己想。”   被他吻得晕晕乎乎,她努力抽出一丝清醒:“子画哥哥……”   “嗯……”手上力道松了些许。   “我喜欢你……”她的声音软软的,带了一丝媚*意。   他满意地点点头,热烈的嘴唇点了点她的,低声道:“真乖。”   摩挲片刻,待身体中沸腾的血液微微平息了些,他便松开她的手,另一手掌心翻转,一个传音螺稳稳现在掌心。   花千骨松口气,失了他的支撑,腿一软差点儿栽倒,幸亏他及时伸出手扶住她,定了定神,她问道:“这是什么?”   白子画眼中滑过一丝促狭,道:“给东方彧卿的。”   食指敲了敲螺上的纹理,一个软软的声音传来——子画哥哥,我喜欢你。   声音又甜又媚,还带着微微的喘息,听得人脸红心跳。   “师父,你——”花千骨咬着唇,一张脸顿时涨得通红,也不知是羞得还是恼得。他这是要把这个东西拿去给东方,她还要不要见人了?!   收好传音螺,白子画安慰地摸了摸她的脑袋,柔声道:“早些睡吧。”   愤愤避开他的手掌,花千骨半推半攘将他赶出屋子,然后奋力将门一摔,紧紧关上。   揉了揉被震得发麻的鼻梁,白子画低低笑道:“小骨,你害羞了。”   花千骨狠狠踹在门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算作是对他的回应。   【又打脸了,呜呜〒_〒再手痒就剁手!!!!!!!!】 ☆、阴谋阳谋   瑶歌城,异朽阁森然而立。   师徒二人绕过鳞次栉比的楼阁,步入异朽阁中央大殿。   大殿外的广场中,一个四五岁的孩子在练剑,东方彧卿立在一边,时不时温言指导两句。   花千骨有些不敢置信,颤声道:“小月……”   半年来一直在人间东游西荡,仙界的纷纷扰扰她从未关注,异朽阁她来的次数不少,每每只是只是远远的看着,从未步入。   听到声音,南无月转过头来,惊喜道:“姐姐!”欢欢喜喜丢了剑,往她身前奔去。   看到她,东方彧卿眼底亮了亮,微笑如旭日般温暖,“骨头……”   眼神微转,看到她与白子画紧扣的十指时,目光又微微暗了下来。   当日花千骨身陷蛮荒,为了救出她,白子画不惜以南无月做交易,换得救出她的方法,五星耀日,竹染与单春秋率领妖魔二界,与众仙在瑶池争夺妖神,大战一场,双方死伤惨重。   白子画瞒天过海,抽走南无月的善念元神,交与异朽阁,也算完成了对东方彧卿的承诺,而带有妖神之力的妖神本体被一把三昧真火,烧的干净。   仅仅得到南无月善念之魂,东方彧卿唯有苦笑,当日白子画允诺他的是南无月而并非妖神,千算万算,他竟还是败给了白子画,好在骨头对这个孩子感情不一般,也令他心中平衡些许。   不知白子画用了什么秘术,南无月的善念元神竟已有了自己独立的人格,只需他再塑造一副肉身而已。   惊喜来得太过突然,紧紧将小月抱在怀里,花千骨又喜又惊,凭空生了几分不可置信:“小月,快给姐姐好好看看。”   南无月终究只是孩童心性,自出生以来便跟花千骨亲近,黏在她身上蹭啊蹭,咯咯笑道:“花花师父果然没有骗我,我真的见到姐姐了。”   “师父……”,一双眼睛感激地看向师父,花千骨颤抖着嘴唇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触及她的目光,转瞬便明白了她的心思,白子画微微一哂:“你开心便好。”   花千骨一时失神,师父说的云淡风轻,只是在仙界救出妖神,其间困难重重可想而知。从来都是这样,怕她伤心,怕她难过,即便是有再难的事情,他也会不惜一切代价为她做到。   旁若无人地伸手,为她理了理发丝,白子画柔声道:“怎么了,发什么愣。”   她轻轻摇了摇头,抱紧怀中的小月。   南无月咬了咬手指头,一双黑亮的大眼睛看了看这师徒二人,又看到立在不远处的东方彧卿,忽然从她怀里跳出来,一蹦一跳跑到白子画面前,拉了拉他的衣袖,仰头天真道,“花花师父,你为什么不肯将姐姐嫁给东方先生。”   白子画侧头看着洁白袖袍上肥嘟嘟的小手,不由得轻轻皱眉,他素来不大与人亲近,除了小骨以为,还未曾有人这般与他说过话,那时对小月温柔,也不过是存了爱屋及乌的心思,孩子心思单纯,竟也不怕他。   花千骨一怔,红着脸轻轻斥道:“小月,不要乱说,谁给你教的这些!”   南无月用一双清澈的眼神看着她,无辜道:“东方先生告诉我的,他说他喜欢姐姐,可是姐姐的师父不肯将姐姐嫁给他,他很难过。”   花千骨愣住,目光瞥向一直安安静静的站在那里的东方,心下升起一丝愧疚,“东方,我……”   她本想告诉他她与师父已有肌肤之亲,东方彧卿只是微笑着摇了摇头,嘴唇动了几动:“骨头,什么都不必说,我明白。”她数度徘徊在异朽阁外,却迟迟不肯进入,他是知道的,也是明白的。   南无月顾不得这三人之间的暗流涌动,又扯了扯白子画的袖袍,“花花师父,你就同意吧,东方先生很喜欢花花姐姐的。”   白子画静默片刻,蹲下身来,与他平视,淡淡开口,“可是我也喜欢你姐姐,喜欢很久了,所以我不能将她嫁给东方先生。”   理教还未在孩子心中成型,并未有明确的意识,南无月只是疑惑片刻,便拍手笑道:“我明白了,花花师父也想娶姐姐对不对”   此言一出,花千骨耳上烧的通红。   白子画浅笑着点了点头,轻声道:“所以是花花的师父对不住东方先生的,小月给东方先生说说好不好?”这句话,自然是说给东方彧卿听的。   南无月不明就里,冲着东方彧卿朗声道:“东方先生,花花师父说他也想娶姐姐,所以不能将姐姐嫁给你。”   见东方彧卿含笑点了点头,南无月好奇心又更上一层,咬着手指头,天真问道:“花花师父喜欢了姐姐很久了,为什么还没有娶姐姐呢??”   悄悄打量一眼徒儿,白子画眉目间染上一抹惆怅,语气略带失落:“不是师父不娶,是花花姐姐不肯,小月也帮师父问问花花姐姐,何时才肯答应嫁给师父好不好?”   听他这么说,那厢花千骨哪里还站得住,急急走上前拉走南无月,恼羞道:“师父,你与小月说这个做什么?小月,不要听师父乱讲,”顿了顿,又补充道,“也不要听东方乱讲!”   被花花姐姐急匆匆地往厅内拉去,南无月懵懂的搔了搔小脑袋,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看着徒儿狼狈的身影,白子画缓缓站起身,冲着东方彧卿淡淡点点头:“多谢了。”   东方彧卿摇了摇手中折扇,满不在乎道:“谢我做什么,这是我该做的,只要能让骨头开心……”   白子画打断他,道:“我是替小骨谢的。”   东方彧卿苦笑。白子画这般说,一个是是刻意拉开了他与骨头之间的距离,另一层意思无非在告诫他,骨头是他白子画的,就连一句道谢,也是由他白子画说了算的。   师徒二人在异朽阁逗留了半日有余,眼见日头沉了下去,看着徒弟跟南无月在庭院中玩的开心,他喊了好几遍都充耳不闻,白子画暗暗叹气。   只得走到她身前唤道,“小骨,今日你我已叨扰东方隔住多时,是时候走了。”   南无月揪了揪花千骨的裙摆,不舍道:“姐姐要走了吗?可不可以不要走。”   咬咬唇,花千骨眼神中浮现一丝乞求:“师父,能不能不走,我想多陪小月几天。”异朽阁对小月而言,是最安全的地方,是以小月不能离开异朽阁,只能是她留下来。   廊下,东方彧卿拿扇子掩了半张脸,露出一双笑眯眯的眸子,“不叨扰不叨扰,尊上驾临寒舍,高兴都来不及,怎会嫌弃打搅呢,骨头你说是不是啊?”   偷偷瞄了眼师父,见他神色如常,花千骨小心翼翼开口:“师父,就几日,好不好?”   看着她满怀希冀的眼神,白子画沉吟片刻,不情不愿的点了点头。   东方彧卿招手唤来绿鞘,道:“去给尊上与骨头备两间房。”   白子画淡淡开口:“一间。”   东方彧卿忽的一个岔气,忍不住一连咳了好几声。   花千骨面红耳赤:“师父!”   “你与骨头这孤男寡女,共处一间卧房,怕是不合适吧。”盯着白子画,他一字一句说得极其缓慢,“这传出去,只怕对骨头的清白有损。”骨头身子发生了变化,他自是一眼便看出来了,只是要了骨头的人是她一直心心念念的师父,他才强忍着没有说什么,只是没想到白子画竟就这样将他二人的私事暴露出来。   “一间。”面上平淡无波,白子画坚持道,“小骨一个人睡,我不放心。”言下之意,竟是防着他东方彧卿做手脚了。   花千骨尴尬道:“东方,我师父是说笑的,你不要当真。”   东方彧卿气结,口不择言,“你们名不正言不顺,何以共处一室,你不在乎你长留的清誉,可骨头清清白白的名声岂是这般随随便便就能毁了的。”   “东方……”花千骨伸手劝阻他,被他一把甩开。   步步紧逼道:“你若是真心爱护骨头,那便给她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这般师徒不像师徒,夫妻不像夫妻,算做什么”转头看向花千骨,“骨头,别说你不在乎什么名分,你不就是生怕辱没了你师父的名声吗?只是你们已有……已有肌肤之亲,你何以将自己委屈至此”   无端被他数落一顿,花千骨瞠目结舌,脑子一时转不过弯来,绞着衣襟,结结巴巴道:“我,我……我不觉得这是委屈啊。”   东方彧卿顿时气笑了,指着白子画道:“你说,骨头这般跟了你,有多委屈”他心中愤懑难平,白子画你何德何能,让骨头对你维护至此   廊下一片安静。只能听到东方彧卿沉怒的呼吸声。   寂静中,稚嫩的童音打破沉闷的气氛,南无月童言无忌,“花花师父想和姐姐睡在一起,那便赶快娶了姐姐啊,那样姐姐就不会委屈了。”   白子画眸子静静的,拍了拍小月的小脑袋,赞道:“小月真聪明,那边让花花姐姐早点嫁给师父吧。”转头向东方彧卿,道,“你说得对,的确于礼不和,两间便两间吧。”   说罢,携了发愣的花千骨,柔声道:“你最喜欢热闹,瑶歌城今晚有夜市,带你去看看。”   看着二人绝尘而去的身影,东方彧卿恍然大悟,自己这是关心则乱,竟又被白子画摆了一道。 ☆、宿缘因果      华灯初上,虽已过了元宵,街道上年味犹存,昨晚的灯笼还未来得及摘下,零零散散挂在街边的树上,红纸黑字的时灯谜模模糊糊。   两人手牵手肩并肩,什么都不说,十指紧扣便以心意相通,步伐不紧不慢,绕有兴致地看着这凡间一片热闹气象,偶尔视线交汇,便相视一笑。   走在闹市中,出尘的气质宛若天作之合,虽是掩了容貌,仍使得来来往往路人纷纷侧目,暗暗艳羡。   围着闹市走了一圈,花千骨便大呼无聊,喊着要回去睡觉,见她神情恹恹,眼皮子耷拉着抬都抬不起来,白子画虽然不舍这良辰美景,有心与她多单独相处一会儿,仍是点点头,顺着她的意思回了异朽阁。   东方彧卿想得倒也周到,两个人房间将将斜对面,既未紧挨又未离得太远,有了昨晚的教训,一入得房内,花千骨便紧紧掩上大门,将门栓上好。   白子画跟在她身后一只脚还未踏入门槛,便被毫不留情的锁在了外面,他在无奈中只得去另一件屋子歇息,苦笑着自作孽不可活。   *   三更时分,一个人影悄悄从房中溜出。   原是白日里东方彧卿便暗地里与花千骨悄悄说了句“不归砚”,另她心中疑惑丛生,以致晚上和师父逛夜市也没了精神,只得佯装瞌睡掩饰心中的疑惑与惶惶。   晚间和衣躺在榻上,听着师父房间里没了响动,花千骨才敢有所行动。她心中有太多的疑惑需要等着东方去解答,央着师父留下来,一方面是舍不得小月,还有便是想知道师父为她掩埋的那些秘密。   异朽阁灵堂,她推开门扉,数以万计的舌头悬在房顶,东方彧卿料到她会来,早早便在哪里等她,听到开门声,他转过身冲她温厚一笑。   花千骨悄悄攥紧手指,走进他,每次来到这个地方,她总会莫名的紧张害怕,嘴唇动了几动:“……我……”   “骨头,什么都别问,它会告诉你答案,所有的。”   一面昆仑镜递至她面前,花千骨伸出手,颤抖着接过。   “接下来的事情,对你而言,会很残忍,你想好了”温润如水的眸子看着她,东方彧卿唇边有挥之不去的悲悯。   深吸口气,她颤抖着点点头,道:“什么都不知道对我而言或许是最好的,但我不想一辈子活在欺骗和隐瞒里,也不想待在师父制造的幻境中。”   东方彧卿点点头,道:“就知道你是这个性子,只是这宿世纠葛,前因后果,太过伤人心神,你做好准备。”   “嗯。”   昆仑镜开启,一幕幕往事自眼前滑过,那些她不知道的,或者说根本没有在她身上发生过的事情,掠上心头。   ——卜元鼎中中毒,是命运的转折,为了他,他身中剧毒,无药可医。   ——一次又一次以血相喂,朦胧的爱意隐隐流动,毒发时无意识的亲吻抚摸,让她初尝□□的苦涩甘甜。   ——他瞒天过海,隐瞒着她是妖神的事实,一次次力挽狂澜,落在她眼中,不过得了个心狠手辣,无情无义,冷面冷心。   ——从盗神器到诛仙柱再到蛮荒,最后停在瑶池,她被她伤的遍体鳞伤,他所有的狠心,所有的纠结,让她的心一次比一次冷硬,直至心如死灰。   ——糖宝死去,妖神出世,他屈尊降贵,心高气傲的他,来到妖神殿,任她羞辱。   ——妖神殿中压抑而又放荡的爱意,他突如其来的一吻惊天动地,而后削肉剔骨更是锥心刺骨。   ——悯生剑结束了所有的纷纷扰扰,她的诅咒刻骨铭心,不老不死,不伤不灭,还有再也不要爱上他……   ——他疯魔的样子令人胆寒。   镜头一转,一台不归砚,他跨越数十年的间隔,穿越而来。   ——绝情殿中无微不至,江南小巷中的含情脉脉,凡间嬉笑打闹,他时时刻刻想要靠近她,终是不得法门。   ——对着空空如也的仙牢,还带着销魂钉的满身伤疤,他堕入心魔,伸手间,霓漫天命丧黄泉,贪婪殿被他扰得人心惶惶。   ——与东方彧卿的交易声声回荡,那一晚他在竹林中取走了熊猫一半的真元,只为了救她出蛮荒……   她终于看清,他时时流露出痛苦的神色出于何故,她也终于懂得,要了她的第一个夜晚,他那晦涩难明的眼神是为何,她明白熊猫对他的恨意,熊猫是上古神兽,蛮荒的结界亦是洪荒时代留下的,用它的真元保护着蛮荒破除结界的震荡……可是霓漫天何其无辜……   他所有的秘密,摊开在她面前。   那些痛,那些血,宛如亲身经历。   东方彧卿伸手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躯,担忧地看着她:“骨头……”   推开他,花千骨夺门而出,仓皇而逃。 ☆、之子于归   门口有轻微的响动,白子画耳力素来甚好,听闻声响,即刻翻身而起。   他低喝了声:“谁?”拿起外衣披上。   月光洒下,木门上影影绰绰,也不知在哪里站了多久,他略略惊了惊:“小骨”   打开门,一个带着寒意的身躯便冲进他怀里,柔软的手臂紧紧抱住他的腰。   白子画被撞得一个趔趄,勉强稳住身子,双手迟疑地覆上她的秀发,低声道:“怎么了?”   花千骨只是将脸埋在他胸前,双肩微微颤抖。   隔着薄薄的里衣,察觉胸口有微微的湿意,白子画有些惊讶,双手捧起她的脸,关切道:“是不是做噩梦了”   屋内没有没有点灯,借着月光,他看到小骨的脸上有斑驳的泪痕,伸手欲点亮烛火,却被她抓住手掌。   花千骨低低道:“别开灯。”声音哀哀,竟似小动物嘶鸣一般。   白子画微微蹙眉,想要认真看看她的脸色,奈何徒儿一直将头低得死死的,他也不便强迫,低低叹口气,察觉到掌下的小手微微冰凉,不由得责备道:“为何穿得这样单薄”   花千骨垂眸不语。自看了昆仑镜中的因果,便觉胸口气闷,她在异朽阁外中奔走良久,奈何体内气血翻涌,沸腾不止,又跑到城外去绕了好几个圈子,待心绪微微冷静下来,她才捏着决溜回房内。   突如其来的真相太过残忍,她一时难以接受,在榻上辗转良久,思绪难平,竟不知不觉跑到了师父卧房外。   白子画心知她定然有重重心事,只是她不说,他也不问,也无意去探知她的回忆。搓了搓她的小手,他安慰道:“别怕,我在。”   跟着她静默许久,白子画低低叹口气,无奈道:“回房歇息可好?”   花千骨摇摇头,反手握住他的大掌,一双手颤抖的厉害,牙齿也在打颤,声音模糊不清:“师……父……别……走……”   他温柔道:“我不走,我在你卧房外守着。”   花千骨仍是摇头,道:“不要,不要自己睡,不要一个人。”语气里,像极了赌气的孩子。   她顿了顿,手指悄悄覆上他的面颊,小声道:“师父,我很想你。”颤抖的手指落在师父的眉心,按在那枚殷红的印记上,堕仙的时候,这里是黑色的。   白子画浑身一震,握住她的肩膀,生怕自己听错了,狂喜的语气中带了几分不确定:“小骨,你在说什么?”   手指翩然落下,她抬手慌乱搂住他的项颈,哀哀道:“别扔下我。”   按耐住心中的疑惑与欣喜,白子画小心翼翼道:“与我睡好不好?”   默了默,她点点头。   *   轻轻将她抱上榻,放在榻内,自己在榻沿躺下,小心给两人盖上薄被,又为她掖好被角。   花千骨从头至尾都乖乖的任他摆布,身躯软软地黏在他身上。   小徒弟与他是少有的亲近,白子画有些受宠若惊,也难以抑制心中的担忧,小心将她手臂拉开,身子往榻外移了些许,与她拉开距离,她只是乖乖躺在那里,不说话也不反抗,紧闭的睫毛像蝶翼般微微颤抖。   看着她安静的睡颜,白子画心绪波动,气息微乱,他素来与她稍稍亲近一些便会心摇神荡,难以自持。今日她一反常态与他亲近,明知不对劲,却沉浸在她的依赖中,无法自拔,只愿意今夜长一些,再长一些。   鼻尖萦绕着她身上独有的幽香,白子画心笙摇曳,见她呼吸均匀似是睡去,他一时晃了神,悄悄凑过去在她红唇上轻啄了下。   睫毛抖了抖,花千骨睁开眼,怔怔看着他。白子画被逮了个现行,一时有些尴尬,想要往榻沿移回去,柔软的身躯已扑进他的怀里。   白子画身子僵了僵,将怀中的娇躯扣紧,闭目,睡觉。   本以为今晚便这么过了,哪知过了片刻,腰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一只小手在摸索着解他的腰带。   他惊了一惊,握住她不安分的手指,低低喝道:“你做什么”本就心绪难平,被她这么一撩拨,更是气血上涌,声音都跟着沙哑了起来。   花千骨抬眸,眼神认真清澈:“师父不是很想这样吗?难道师父不想要我吗”   被她一语道中脑中所思所想的旖念,白子画大为狼狈,尴尬道:“小骨,别乱来,这里不比绝情殿。”   花千骨瘪瘪嘴,泪珠子在眼眶中滚来滚去,委屈道:“你就是不想要我,你总是在骗我,什么都不肯与我说。”   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白子画心中震惊,抬起她的脸,极力抑制着不安,淡声道:“何出此言”   看到师父眼中闪烁的不安与担忧,心中疼痛合着柔情泛滥成灾,花千骨咬了咬唇,一头扎尽他胸前的白袍内,用力晃了晃脑袋,闷闷道:“没有什么,就是想你了。”很想很想,尤其是在蛮荒的时候,不在你身边的时候。   夜凉如水,冷月如霜,竹影绰绰,同榻而眠的两人各怀心事,一人忧心,一人迷茫,两颗心一会儿紧靠,一会儿又是飘忽。   素手悄悄摸索上他的左臂,按在那处伤疤之上,来回抚摸,隔着衣料,描摹着那上面可怖的印记,这么久了,为什么从来没有发现是他隐瞒的太好,还是她从未真正在意过他?   花千骨颤声道:“这是何时留下的很疼吗”   轻轻拉下她的手臂,状似不在意般,他淡声道:“许久了,无碍。”   薄被侵寒,白子画将她揽得紧了些,声音飘忽:“睡吧。”   *   次日清晨,白子画一向少眠,昨夜满腹心事,早早地便醒了,一睁眼,便对上一双乌黑的眸子。   他清浅一笑:“醒了。”   花千骨回以一笑:“早啊。”语气自然,竟好像两人已是多年的夫妻。   她从床上爬下来,自衣架上取了他的衣物,道:“师父,我替你更衣可好?”   他点点头,站起身抬起手臂。   衣袖套上,花千骨踮起脚尖为她将后心衣褶搭理好,绕到身前,为他系上腰带,手指滑过他胸前,抚平领口褶皱。   眼前男子丰神俊朗,气宇不凡,实在难以将他与那个杀人不眨眼的堕仙联系起来。   她昨夜辗转头痛了半个晚上,心中忽上忽下,一会儿迷茫不已,一会儿黯然神伤,又是忐忑害怕又是不舍依赖,时而转头看看睡在身边的人,喜忧参半。   温柔的师父,哄她逗她的师父,淡然的师父,哪里是那个一次次伤她最后又负了天下人的师父   直至破晓,她脑海才渐渐清明,心下也暗暗做了决定。   “师父……”她喉头有些干涩,紧张到语无伦次,道,“你嫁……你娶我吧。”   定定看着她许久,白子画声音缥缈:“当真”   她点点头。   猛地将她拦腰抱起来,白子画难掩再也难掩心中狂喜,抱着她转了好几个圈儿,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又将她放下,转身匆匆往门外走去。   “师父,你做什么去”   嘴角不自觉地高高扬起,他道:“传书与你师叔,让他备一下婚事。” ☆、灼灼其华   仙界自瑶池一战,元气大伤,各仙门皆休养生息,自凡间收纳弟子,百废待兴。   竹染作为此次仙魔之战的首领之一,罚其幽闭于长留思过崖,囚禁终身,以赎罪孽,杀阡陌自知管理疏松,以致属下犯下大错,处于愧疚也未多生事端。   斗阑干蓝雨灰终成眷属,轻水弃了仙缘绝了仙根,终是换得孟玄朗的回顾。   时二月初,孟玄朗即位,君临天下,登基同时,举行封后大典,轻水以国母之尊,母仪天下。   举国同庆之时,一顶红轿自花莲村悄然抬出,出得城去。   经过城墙边时,一阵微风拂过,将轿子的帘幕吹开,露出轿中新娘的半张容颜,红唇皓齿,倾城绝色,美艳不可方物。   一双明眸扫过城墙上的皇榜,花千骨微微一笑,轻水,终是得偿所愿了。   轿夫脚力稳健飞快,不一会儿,便抬着轿子出了城,只余一个红点。   *   绝情殿桃花芳菲如雨,灼灼绽放。   殿外,一男子在木屋外驻足眺望,一身魅惑红衣的红衣也难以掩其超然的气质,眉目含笑,喜上眉梢,一扫往日的清冷。   轿子稳稳停下,四名轿夫变回喜鹊落在屋檐,白子画轻轻撩开轿帘,对上轿中女子盈盈笑眼,魔怔一般伸手,将轿中女子扶了出来。   “小骨,你真美。”他喃喃道。   身后笙箫默忍不住“噗嗤”一笑,道:“师兄赶快拜堂吧,等长留那些老古董得知消息,赶来了就不好玩儿了。”   绝情殿正殿,香案上香烟缭绕、红烛高烧,大红的段子衬在桌子上,窗棂上也贴着大红的“囍”字,没有宾客临门,花堂内只有糖宝落十一舞青萝火夕不过十余人,只是人人笑逐颜开,喜气洋洋,丝毫都不显清冷。   白子画将花千骨引至花堂,就位至香案前。   东方彧卿一声令下,奏乐鸣炮。   此时,摩严与九阁长老匆匆自天边赶来。   两人手持香柱,向长留历代掌门牌位进香烛。   远远的,摩严怒吼声淹没在喧嚣的鼓乐声中。   明烛,燃香,上香。   长留一众长老逼近了,白子画挥手加固了绝情殿的结界。   跪,叩首,再叩首,三叩首……   殿外上空,一众长老被阻隔在结界外,奋力欲突破白子画设下的屏障。   笙箫默声音清亮。   “一拜天地——”   “二拜长留——”   “夫妻对拜——”   礼成。   扶起她,白子画难掩眉梢笑意,柔声道:“从今以后,你便是我的妻子,我什么都听你的。”   闻言,殿内之人各个捂嘴偷笑,殿外的人却瞬时变了脸色。   花千骨羞红了脸,眼波流转,亦是欢喜不已,终于,还是与师父走到了这一步。   朱唇轻启,她轻吐道:“子画哥哥。”   抬头淡淡看着殿外众长老,白子画朗声道:“我与小骨成为夫妻已是定局,今日诸位既然来了这里,便当是做了个见证罢。”   说罢,将花千骨翩然抱起,裙摆在滑过一道靓丽的弧线,新郎带着新娘大步向着殿内走去。   笙箫默不忘记大声补了一句:“送入洞房——”   看着红衣消失在室内,笙箫默笑道:“大师兄,回去吧,切莫扰了他人的良辰美景,春宵一刻值千金啊。”   摩严怒不可遏:“子画胡闹,你难道就跟着他胡闹吗?长留的脸还丢得不够吗?”   笙箫默仰头看天,嬉皮笑脸,“婚姻大事,怎能说是胡闹呢?”   胡子一抖一抖的,摩严气急败坏:“他师徒二人在绝情殿怎么胡闹我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可是婚姻大事,做师父的娶了自己的弟子还要昭告天下,他们这样置理教于何地”喘口气,继续道“师弟,你可别忘了,那花千骨可是个戴罪之身!!!这又置长留颜面于何地置长留先辈于何地”   笙箫默自知理亏,只得无语望天。大师兄一生心系长留,这次掌门师兄一声不吭便要娶自己的徒弟,的确做的不够厚道,过了今日,待那些仙门得知婚讯,赶来长留,只怕长留少不了被人指责,他更忧心掌门师兄会如何处理……   反倒是东方彧卿走出来,浅笑道:“若非世尊私自将骨头流放蛮荒,尊上也不可能这般心急地要娶了骨头。”不待摩严发飙,他又补充道,“更何况娶徒为妻有何不可别忘了当初世尊也与妖孽有私情,尊上这做的可比世尊坦荡多了。”   摩严气结:“你——”   笙箫默叹口气,劝道:“大师兄还是回去吧,掌门师兄与千骨成亲已成定局,这么大的事情,自然在别家仙门也是隐瞒不过去的,与其在这里扰人姻缘,倒不如回去好好布置一番,想想如何应付仙界那些老古董。”   戒律阁长老再也忍不住,厉声道:“天下人悠悠众口,如何掩盖长留的千年清誉就要毁于尊上之手了!”   笙箫默沉吟片刻,拱手道:“掌门师兄自有万全之策,今日劳烦诸位给这夫妻二人做了个见证,请回吧。”   在结界外徘徊半晌,那结界竟似铜墙铁壁一般,众人合力都无法突破,摩严自知劝阻无望,又听笙箫默的话,像是有了十足的把握应付,只得带领九阁长老愤愤离去。   按着婚礼的习俗,本该是闹一闹洞房的,只是除了笙箫默,没人敢动一动洞房内那尊大佛。   看着摩严一众远去,笙箫默也带着其余弟子离开,东方彧卿自是回了异朽阁。   喧嚣之音渐渐远去,锣鼓之声亦缓了下来,房中只闻两人的呼吸声,十指紧扣,无言欢喜,繁华落尽,一切终成定局。    ☆、不离不弃   第四十七章 不离不弃   暮色西沉,笙歌落尽,绝情殿桃花落了一层又一层,密密麻麻铺在走廊上,洒在棋案间。   卧房中,红烛摇曳,两个轻轻依偎的影子斜斜映在窗纸上,随着烛光晃动。   与师父坐在榻沿,抓紧他的手指,花千骨不安地张了张嘴:“师父……”   “嗯。”将她柔软的小手纳入掌心,白子画目光游移,亦有些无所适从,心心念念的人终于属于自己,狂喜过后,竟凭空生出了虚幻之感。   花千骨悄悄抬眸,盈盈目光,便这样落入他眼眸,落入心间,白子画忍不住低下头,薄唇印在她脸侧,一时心摇神荡,生怕难以自持,他只是浅浅一吻,不敢停留。   花千骨不安地动了动,小声道:“师父,我可不可以去洗洗,脸上涂了这么多东西,很不舒服。”   “不急。”拉起她在桌边坐下,白子画拿起酒壶再银杯中浅浅斟了两杯酒。   一杯递给她,一杯执在手中,清亮的目光温柔地看着小娘子。   桌上两根红烛燃得旺盛,映着师父洁白如玉的修长手指,花千骨恍恍惚惚伸手接过。   手擘相交,呼吸交错,饮下交杯酒,便是长长久久,生生世世。   清酒入喉,花千骨被酒气呛得咳了几声,白子画连忙夺过她手中的银杯,道:“你酒量尚浅,抿一口即可。”   含羞带怯看了师父一眼,花千骨匆匆低头,嗫嚅道:“东方说过,酒需要一饮到底的。”   目光落在她的银杯上,小骨唇瓣的红色胭脂印在银杯上,白子画低声答道:“不打紧,我代你喝了便是。”   想到今日大婚,自己喝醉实在不成体统,花千骨点了点头。   薄唇不偏不倚,抿上银杯上的唇印,一饮而尽,芳香的气息和着酒香流入喉间,他心神恍惚,蓦然展臂握住她的肩膀,将带着酒香的薄唇印在她的唇瓣,银杯自指尖滑落,发出清脆的“叮咚”声响。   唇瓣厮磨,将她的红唇来回吮吸,白子画伸出舌尖去挑开她的牙关,舌头滑入檀口,深插着来回扫荡,花千骨忍不住轻“哼”一声,稍稍将他推离些许。   他身子微微前倾 ,双臂紧紧扣住她的肩膀,进一步将她的小舌含入口中品尝,手指无意识摩挲着她的发丝。   情到浓时,将她抱起来放在榻上,手指在她脸侧流连忘返,随后微微颤抖着沿着胸口向下,剥开她的衣服。   被师父吻得晕晕乎乎,花千骨努力抓回一丝意识,抵着他的胸口,勉力避开师父唇舌的侵扰,气息不稳,道:“师父,别……”   一番唇齿纠缠下来,花千骨唇上的胭脂晕染开来,两人唇上皆被染得通红,白子画莹白的脸侧也印上了红印子,香艳至极。   将脸颊在她鬓角蹭了蹭,伸出舌头咬了咬她的耳垂,白子画粗噶这嗓音道:“小骨,我们已是夫妻。”   花千骨身子忍不住抖了抖,怯怯看着他,嗫嚅道:“前两次……前两次都很疼……”   白子画顿了顿,双手支起身子,黑眸紧锁着她紧张的神色,淡淡一笑:“小骨,别怕。”   上齿紧紧咬在下唇,伸出双臂紧紧扣住师父的脖颈,花千骨附在他耳边,低声道:“我不怕,有师父在,我什么都不怕。”   炙*热的吻狂*乱落下,手指逗*弄着她身下的每一寸肌肤。剥*去她身上仅存的衣物,他猛的抱起她往外室走去。   揪紧他的衣襟,花千骨慌乱道:“师父,你做什么。”   外间满满一木桶的热水冒着腾腾的热气,将她身子浸入水中,他俯身低低笑道:“不是要沐浴吗?”   站在水中,花千骨羞红了脸,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看她泡在水中的样子实在可爱,白子画忍不住亲了亲她的发顶,安慰道:“别怕。”说着,剥*了自己身上的衣服,跨入木桶中。   花千骨讷讷地往后挪了挪,给他留出地方来,既然已经成亲,夫妻之间,总该走到这一步的。   拔了她头上的发饰,白子画掬起一捧温水浇在她柔顺的黑发上……   花千骨背对着他,一动不动任由他大手温柔的抚著滑腻的肌肤。   长臂一伸,揽住她的双肩,将她趴在木桶边缘的身子移到胸前,让她的脊背贴着他硬朗的胸膛,白子画轻声道:“在水里……不会太疼……”   感受到师父浅浅的细吻落在眼睫,花千骨双颊有如火烧,鼓起勇气转身,伸手环住他的脖颈,红唇颤抖着贴上他的。   学着师父那样,伸出小小的舌尖,尝试着进入,奈何左摇右摆,始终不得法门,再一次滑开时,她不满地嘟囔一声:“师父……”   白子画低笑出声,薄唇轻启,将她放了进来。   舌尖探索,双唇吮吸,唇齿相依,她身子无意识贴近他的胸膛,环着师父的双手不经意摩*挲着他的发丝,惹得他呼吸蓦然变得急*促,气息越发灼*热   想到前两次的疼痛,花千骨情不自禁瑟缩一下,洁白的指尖扣住师父的手臂,迷蒙的双目透出一丝不安。   白子画沙哑着嗓音,道:“小骨,相信师父吗?”   咬咬唇,花千骨轻轻点了点头:“相信,一直都是相信的。”   劲腰一挺,他一点一点缓缓推入,细细观察着她的神色,生怕她有一丝不适。   花千骨一双手臂只得紧紧攀著他,被他带着在无边情*欲的大海里颠簸起伏。   昏黄如豆的烛光透过窗扉,照亮了大红的“囍”字,屋内暖意融融,床榻摇曳之声不绝于耳,一室旖旎。   许久之后,屋内激烈终于结束,两人流泻的青丝铺展半床,白子画健臂合拢,将娇软无力的她牢牢地抱在怀里,自床尾拉过凌乱不堪的薄被,为两人盖上。   花千骨靠在他怀里,红晕满颊,双手合在他腰间,满布红紫的身子,显露出激烈欢*爱得痕迹。   待精力恢复些许,花千骨默默捏起一撮他发丝,与自己的发丝缠在一处,打了个同心结,浅笑道:“结发为夫妻,师父,自此以后,你我便如这发丝一般,纠缠不休,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不离不弃,生死相依,谁都不能把谁扔下。”   心下震动,白子画低眉浅浅吻在她的侧颜,沉声道:“好,不离不弃,生死相依。” ☆、清欢难寻   日出东海,灵鸟啁啾。   破晓的晨光透过窗纱,屋内衣衫落了一地,处处弥漫着欢爱过后的旖旎气息。   温暖的帷幕里,木梳在乌黑的发间缓缓穿行,一梳梳到尾 ,二梳梳到白发齐眉,三梳梳到儿孙满地,四梳梳到四条银笋尽标齐。   镜中女子眉目含笑,一双水眸含情脉脉看着身后男子。修长的玉手略显笨拙地在她发间摆弄,须臾,长长的秀发挽起,挽作妇人髻。   薄光透过纱帐,照见美人香鬓衣影,也照见白子画痴痴神色。   他禁不住低声问道:“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小骨说的话,可是认真”   花千骨微微一笑,素手覆上搭在肩头的大掌,道:“身居庙堂也好,身处江湖也罢,师父在哪儿,小骨便在哪儿。”   展臂揽住她温暖柔软的身躯,嗅着她发间的香气,白子画低低叹道:“你说的不错,红尘之中的确有太多的身不由己,至此遁世许是我们最好的选择。”   她低低问道:“长留怎么办?天下怎么办?”   脸颊埋入发间,他喃喃道:“为师有你就够了。”   笙箫默在绝情殿内来来回回踱步,时不时瞅一瞅那扇禁闭着的卧房大门。   虽说扰人花好月圆不大好,只是长留已经乱成了一锅粥,还得等着师兄去主持大局。   犹豫半晌,他终于鼓起十二分的勇气决定去敲响那扇朱红色的木门。   手指还未叩上门扇,“嘎吱”一声,门开了,薄薄的晨光里,师父二人逆光而立,白衣胜雪。   *   长留大殿的广场中熙熙攘攘,各派长老掌门齐聚一堂,吵得不可开交。   “长留山枉为第一仙门,竟出了此等败类……”   “那花千骨不是在服刑吗?莫非……”   “想那师徒二人孤男寡女,日日在绝情殿相守,只怕早已做出乱伦之事……”   “色令智昏啊……”   “诛仙柱下尊上为自己那孽徒承受销魂钉,你们还看不出来吗?”   斥责有之,冷笑有之,不乏义正言辞的慷慨之语,亦有不少冷眼旁观横插一腿的。   ……   长留钟声响起,这是掌门驾临的警示。   白衣翻飞,衣袂翩然,两道人影掠过,飞上高台,白子画冷冷清清的声音响起:“长留千年清誉,何时轮到外人议论纷纷了?”   众人举头望去,但见白子画师徒立于高台,两人皆着白衣,长留上仙目中寒光闪现,一一扫视着台下众仙,花千骨挽作已婚妇人发髻,安静站在丈夫身后。   被他的目光震慑住,大殿中有片刻的寂静,随后炸了锅一般沸腾起来,议论之声纷纷不绝于耳,较之方才,有愈演愈烈之势。   白子画朗声道:“我与小骨情投意合,结为夫妻,有何不可”   天山派长老怒言:“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尊上这是在行悖德之举!”   察觉身边小徒弟微微颤抖了下,白子画握紧了她的手,沉声辩解:“为父为父终究不是父,师徒也并无血缘关系,何来悖德之说道法向来讲究自然随心,何时需要囿于绳墨规矩了何况理教不还是人定下的吗?”   被他一番搪塞,天山长老脸上一阵青白,却也无言以对,余人的争议声也小了,化作窃窃私语。   霓千丈再也压制不住心中的怒火,站出来冷冷道:“你长留枉为第一仙门,没想到出的尽是男盗女娼之事!你长留上仙枉为仙界第一人,却做尽下流之事!”   白子画傲然道:“本尊身居长留掌门数百年,即便于本派无寸功,于天下无寸德,却也问心无愧,自来赏罚严明,严于律己,从未行过半分于天下于众生有害之举!我长留不敢妄称第一仙门,只是何时沦落为霓掌门口中这般不堪的景象了?”   一番话铿然有力,方才的窃窃私语已化作鸦雀无声。   白子画位居长留掌门,一直是六界守护神一般的存在,无论是妖魔进犯或是自然动荡,皆仰仗着他。他们又怎能昧着良心说长留上仙于仙界无寸功寸德   霓千丈唇边的冷笑越发明显了,“从未有过于众生有害之举敢问尊上,小女可是在尊上的众生里”   白子画目中寒光一闪,冷冷道:“她该死!”   花千骨抖了抖,心虚的不敢去看台下质问的眼神。   倒是一直沉默的笙箫默懒懒开口了,“霓漫天心术不正,妄图残害同门,师兄只是罚她在白玉瓶中服刑。”说着,自怀中取出个白色半透明的小瓶子,丢给霓千丈。   他不屑道:“养不教,父之过,令千金能有今日,多半拜霓掌门所赐,还望掌门日后能够对令千金好番教导,此等孽徒,我长留就不收了。”口中这么说着,此时笙箫默心中却是好一番庆幸,亏得那时费了一番功夫将霓漫天的三魂七魄保留下来了,不然今日的局面不堪设想。   颤抖着接过白瓶,看到瓶中魂魄完好,霓千丈心中略略松口气。抬眼愤愤道:“好个赏罚分明!好个赏罚分明!今日我算是见识到所谓的第一仙门的面貌了!你长留不配做第一仙门!”   他对长留执掌仙界千年不满已久,后来惊闻爱女命丧白子画只是,更是怒不可遏,本想着借此机会扳倒长留,哪知白子画将自己的过错一分一毫都不与长留沾上边。   笙箫默一改往日懒洋洋的模样,正色道:“我长留弟子八千,再不济也好过你蓬莱,这仙界即便不是本派主持,也轮不到你蓬莱,霓漫天野心勃勃,当年变为争仙剑大会魁首不择手段,有其父必有其女,霓掌门好自为之!”   这一番话讽刺中含带着威胁,霓千丈心中不忿,却又忌惮长留实力,笙箫默一番那讽刺,直指他狼子野心,眼见周边仙家纷纷向他投来不屑的目光,霓千丈脸色一阵白一阵红,竟是无言以对。   沉默中,蜀山掌门长长一揖,恭敬道:“千百年来,长留上仙扶正道不衰,护八方安宁,不负苍生不负长留,尊上是有大爱的人,何以为了儿女私情舍弃天下大义”   白子画垂眸,瞥一眼两人紧紧交握的双手,淡淡道:“众生之爱皆是爱,何来大小之分男女之爱亦在大爱之中,如若一人爱不好,何谈爱天下不负苍生,太难;子画心心念念的便是不负一人,穷此一生。”   闻言,花千骨心尖一颤,悄悄抬眼去看他,但见师父神色端庄,极为认真,一丝悸动便缠上心头,挥之不去。   掌门宫羽在空中打了几转,翩然落地。   白子画唇边绽开一抹温暖的笑意,“掌门之位,能者居之,无功无德者退位,自今日起,子画便再也不是长留掌门,更不是什么尊上,远离尘嚣,至此遁世。”   “尊上——”   “尊上不可——”   不理会台下的喧闹惊慌,他低头对花千骨轻声道:“从今以后,我只是你一个人的,红尘易老,清欢难寻,小骨可愿与我浪迹天涯,共度余生”   欣喜地看着他,花千骨轻轻点了点头。   袖袍一拂,白衣翩然,断念出鞘,一声长啸,一道银影载着两道白衣直冲云霄,白子画携娇妻之手,渐行渐远。   其时日出海绵,薄云万片,东方渐红,瞅着两人翩然离去的身影,余人不胜唏嘘,一场旷世畸恋,就此烟消云散。   离晨光越发近了,花千骨眯起双眼,暖暖的阳光洒在面庞上,一如她的心境般明朗,心中是前所未有的清澈与宁静。 作者有话要说:  迟来的文文O(∩_∩)O哈哈,作者君前一阵子旅游去啦,把更文神马的都抛之脑后了,你萌有木有想偶啊╭(╯ε╰)╮ ☆、沧海桑田   赤壁千仞,风起水涌,江流有声,断岸千尺;山高月小,水落石出;远有幽壑潜蛟舞于水面,近有孤舟鲛人对月当歌。   忽闻一声清啸,水花溅起,一个圆滚滚的怪物弹出水面,紧接着,一道粉色身影破水而出,紧随怪物。   白露横江,水光接天,月光下,那粉色身影原是一名十六七岁的少女,而那一团黑色亦张开了身子,数只肉爪像树枝一般张开,口吐墨汁,竟是一只八爪章鱼。   少女清斥道:“妖孽作恶多端,我好心留你不得!”   怪物嘎嘎怪笑,道:“长留小弟子,在水里你是追不上我的。”   少女一边捏着诀召唤出佩剑,一面应道:“你逃不掉的,师父此次派我出山,便是要捉拿你。”   怪物破口大骂:“从东海到赤壁,你追了老子几千里,长留的臭道士,没一个好东西!我诅咒你长留哔哔哔……”   少女脸上浮现一丝愠色,右手持剑,左手在空中虚画,一道道金色丝线自指尖泻出,凝结成一张硕大的渔网,直至怪物。   怪物足底发力,弹上半空,险险避开那张金网……   两道黑影在江面一追一逃,少顷,江面便被怪的墨汁染黑,而那怪物熟知水性,少女一时也无法将它奈何。   眼见那张大网又落下,章鱼怪物故技重施,微微侧了个身,高高弹跳而起,就在此时,一条白缎凭空划破夜空,灵动飞舞,随风抖动,在空中打了几个转,便向着章鱼怪物飘来,章鱼躲闪不及,被绸缎密密麻麻困住。   绸缎用尽,珮环叮咚,一个白衫女子显身在绸缎后,不施脂粉,清丽脱俗。   看清她的容颜后,怪物一惊,暗暗叫苦不迭,用力张开八爪,想要挣脱束缚。   握住白缎另一端,白衫女子手腕抖动,收紧了白缎,将章鱼怪物捆了个严实,与此同时,金网落下,密密麻麻拢住章鱼,粉衣少女默念符文,金网越收越紧,越缩越小,章鱼也随着金网的收缩变小,最后变作手指甲盖大小。   白衫女子伸出纤纤素手,捏起网中的小章鱼,那小章鱼在她掌心不断弹跳,闷声怒骂:“我在我的海底兴风作浪,干你们何事了?你们长留的臭道士个个吃饱了撑的多管闲事吗?”   白衣女子眨了眨眼,调皮地弹了弹它的小脑袋,娇憨一笑,道:“去年在江北游历时,便听闻说有一只章鱼怪在水底四处作乱,那时候与师父忙着捉一只狼妖便未曾理会你,今日你好死不死地让我撞见了,运气可真好。”   小小的身躯犹在女子掌中挣扎,粉衫少女已取出一只蓝色琉璃小瓶,将章鱼收入,对白衫女子拱了拱手,有模有样道:“多谢阁下出手相助,请教阁下尊姓大名。”   看她略带稚气的脸上强摆出一副老成的神色,白衫女子忍不住“噗嗤”一笑,抿唇道:“举手之劳罢了,鄙名何足挂齿,夫家姓白。”   粉衣女子点点头,道:“白夫人。”   听闻这个称呼,白衫女子唇角笑意越发灿烂了,道:“看你的身法像是长留的,你是长留的弟子吗”   粉衫女子张了张口,正欲说话。   忽然间水波涌动,萧声传来,忽而缥缈虚无令人不可琢磨,忽而清脆动人听来心旷神怡,水中墨黑色的毒汁也伴随着萧声消散于无,江水重归于清澈。   清风徐来,水波不兴,一只乌篷船缓缓划过水面,随波驶来,水面泛起浅浅波纹,一个白衣男子手持白玉萧,立于船头,清瞿俊秀,剑眉入鬓,冷傲清高,明目含威,一瞬间,天地都失了颜色。   低沉的声音响起,似是带着无奈:“小骨,你又调皮了。”   粉衣少女呆呆看了会儿船头男子,又侧头看了看身侧的白衫女子,蓦然惊讶地睁大双目,似是想到了什么。   拍了拍衣服上不存在的灰尘,粉衣少女拱手恭敬道:“长留弟子幽若,拜见尊上。”   眼底掠过一丝惊讶,偏头凝视她片刻,白子画神色了然,淡声道:“不必向我行礼,我已不是长留掌门。”   幽若正色道:“世尊与儒尊皆有吩咐,看见长留上仙,须行三尊之礼。”   白子画暗暗叹口气,摆摆手不再多言,这边花千骨却咯咯笑道:“看你这中规中矩的样子,我猜你是十一师兄的弟子。”   幽若搔搔头,面现难色,“弟子……弟子不曾拜师。”   花千骨微微有些惊讶,“我看你的修为也不低了,怎会”   幽若为难地答道:“儒尊勉强算是弟子的授业恩师,世尊也时常点拨弟子法术,只是拜师大会上没有遇上合适的师父,便一直耽搁下来了。”   转念一想,花千骨便明白了,世尊早就不收弟子了,儒尊又懒得收,师父走后十一师兄做了长留掌门,事务缠身,自然也不会再收,而拜其他弟子为师,小姑娘又不服气。   看着面前的小弟子颇有仙缘,是个好苗子,花千骨暗暗遗憾自己已脱离长留,不然可以收归门下,这些年一直与师父游历江湖,降妖除魔,师父行事稳重而又情趣高雅,只是有时荒山野岭一走就是两天,两个人未免太过冷清,师父又不爱说话……   看着凌空于江上两名女子各有所思,白子画淡声道:“小骨,上来。”   花千骨神思被拉回,抿唇笑道:“要不要上去坐坐?”   幽若连连摆手,“不了不了,我还要赶去伽蓝寺,请那里的住持将此妖孽净化。”   说罢,双手抱拳,恭敬道:“弟子就在此告辞了,白夫人,后会有期。”又转向船头方向冲白子画恭恭敬敬行了一礼,便足踏碧水,轻轻点了几下,御风而去。   水面泛起波纹,打碎了倒影在江中的月轮,看着幽若渐行渐远的身影,花千骨心神一阵恍惚,心头空落落的,像是少了什么东西一样,昆仑镜中那个藏在窗后偷看的小女孩便是她吗?   船尾刚刚睡醒的某只神兽揉了揉黑眼圈,嚷嚷道:“什么时候做饭啊,我快饿死了。”   白子画冷冷瞥一眼熊猫,寒声道:“你若是再出去玩儿一圈,或许能赶上明日的夜宵。”   看着互相看不顺眼的一人一兽,花千骨轻轻叹一口长气,无可奈何的摇摇头,压下心头的怅然若失,嫣然一笑,转身向船头飘去。   刚刚落在船上,便被师父强硬地拉进怀里,脑袋被箍紧了,霸道的吻狠狠碾上她的红唇。   花千骨脑子里一下子就懵了,惊讶的睁大双眼看着他,双手抵住他的胸膛,口中发出“唔唔唔”的抗拒声。   不理会她的推却,白子画强行侵入,奈何小徒弟将牙关咬得死紧,无奈之下,他只得微微拉开一些,沉声道:“怎么了?”   眼珠子骨碌转着,花千骨指了指在船尾作仰天状的某只神兽,红着脸难为情道:“熊猫还在这里呐。”   白子画冷冷瞥向某只没眼力见的神兽,某神兽似乎感受到不善的寒意,果断“噗通”一声跳入江中,去水底捉鱼吃了。   花千骨不满道:“师父,你怎么可以这么对熊猫……唔……”   打横抱起她,白子画俯身进入船蓬。   东方渐白,江上偶尔回荡一两声呢喃。   衣衫褪近,两个身影缠缠绵绵。   “叫我……”他沙哑道。   “师父……”软软甜糯的声音。   白子画压制着喘息声,“不是这个……”手指向她身下探去。   花千骨惊叫,“啊……师父,别动……不要……”   眸子越发暗沉,他舔咬着她的耳垂,粗声道:“这个时候……你叫我师父……”   酥酥麻麻的感觉席卷而来,她颤声道:“子……子画哥哥……”   “嗯,真乖……”热烈的吻点点落在红唇上,他挺身进入,在她身上起伏。   小舟在江中颠簸,伴着船身几下晃动,他的控制渐渐失了力道,越发深入。   在师父的动作里,她默默伸手抱住他的身躯,这样一个真实的他,再也不需要她去仰望。 ☆、世外桃源   江南古镇,沿着西湖西行六七里,有一处桃花蹊,因着温和的气候,桃花蹊中桃花常年不败,四季缤纷。   不知何时,桃花蹊尽头出现了一处院落,掩映在层层花树中,被潺潺溪水围绕,名为幽篁居。幽篁居中居住夫妻二人,神兽一只。   又是一年春好处,桃花蹊名副其实,桃花开得难舍难收,千朵万朵压垮了树枝,笙箫默分花拂枝,穿过密密麻麻的花树林,衣衫不时勾在花骨朵上,轻轻一扯,花瓣纷纷跌落。   远远的,便听闻一阵歌声:   “攺火初晴,绿遍禁池芳草。   “斗锦绣、大城驰道。   “踏青游,拾翠惜,袜罗弓小。   “莲步袅,腰肢佩兰轻妙,   “行过上林春好——   歌声明朗欢快,顺着声音行去,便见一红衫女子在树下打秋千,那女子足底一蹬,秋千便荡得老高,红衣衫轻盈飞舞在花树间,粉色花瓣片片飘落,与红色衣襟相得益彰。   “好厉害!”   “加把劲儿!”   旁边的几个女子拍手叫好,喝彩声不绝于耳。   秋千荡得越发高了,红衣女子顽皮一笑,忽然松开握住绳子的双手,身子前倾,自花树上摘下一朵开得最旺的桃花。   “啊——”旁边已现惊呼声。   空荡荡的秋千落下,又轻轻荡起,红衣翻飞,女子已翻过花树,立在不远处一个白衣男子身前,将手中的花枝丢给了他。   白衣男子腾出手接住花枝,伸手将女子一绺散出来的长发掖到耳后,复又将花枝别在女子乌发间。   闻得此情此景,笙箫默不由暗暗艳羡,师兄真是找了个好地方娶了个好娘子啊,此处山明水秀,鸟语花香,又是鱼米之乡,怪不得师兄宁肯不做长留掌门也要与自家徒弟归隐江湖,说是神仙眷侣一点也不为过啊!   念及此处,笙箫默不禁啧啧出声。   白子画唇角弯了弯,道:“师弟既然来了,就莫要躲着藏着了,出来吧。”   *   花树之间的幽篁居竹门半掩,隐隐可以看到炊烟袅袅升起,听到麻雀叽叽喳喳叫声。   推开竹门,院中一大群鸡鸭鹅便围上花千骨,在她裙边打转,让笙箫默惊奇的是,其中竟然还有几只兔子。   幽篁居中设置大多数是用竹子制成,江南多雨,又位临西湖,气候潮湿,两人住的居室也是以竹子搭建而成。院中种了两棵桃花树,树下一张石桌两张石凳,与绝情殿中摆设别无二致。   院中还有用竹子围成的栅栏,据白子画说是样那一群鸡鸭鹅用的,只是小骨不喜欢将家禽圈在栅栏中,总是散养在院内院外。   目光在院内,巡视一圈,笙箫默笑问道:“怎不见那只黑眼圈的神兽”   “出去玩儿了罢。”白子画不甚在意。   勉强在一群鸡鸭鹅之间挤出一条道路,花千骨上室内取谷物,一群家禽兀自熙熙攘攘跟在她身后,几只兔子也不甘落后,一蹦一跳地也跟着去了。   石桌上的清茶已凉,白子画将茶叶倒了,汲取一些清水倒入杯中,递给笙箫默。   摩挲着茶杯上雕刻的几片竹叶,笙箫默眉毛挑起,不满道:“我难得来一次,你就给我喝这个”   捻下肩头的桃花放入面前杯中,白子画神色一片安然,“这是小骨今早刚在桃花上采集的露水,用来烹茶,味道会减损。”   眼看着他面不改色将桃花合着露水放在唇边,笙箫默笑道:“师兄,你这日子过得甚是逍遥啊?”   白子画眉毛都未曾抬一下,淡声问道:“说罢,你来这里所谓何事”   不慌不忙自袖中取出一张大红鎏金喜帖,笙箫默道:“糖宝与十一大婚,请你与千骨回去。”   “咕咕咕……”花千骨抓了几把谷子洒在家禽中央,听到糖宝大婚,她连忙拨开身前两只兔子,奔到桌前,开心道,“十一与糖宝要成亲啦?”   笙箫默微笑着点头,问道:“去吗?”   不点头也不摇头,花千骨先侧头看了看师父,看到师父微微点头得了默许,她才拍手欢快答道:“当然去了,什么时候?”   “正月初八,刚过完年。”   *   笙箫默在幽篁居停留半日,,花千骨下厨做了几道小菜,惹得笙箫默赞不绝口,直夸师兄娶了个好娘子,饭后与白子画下了几盘棋,消磨片刻,眼见日落西山,自家师兄又明显没有收留的意思,只得不情不愿告辞。   白子画将他送出桃花蹊,回得居室,恰好看到小娘子在院中一边哼着小曲一边修剪那一树桃花,念及前世种种因果,他便觉得那背影温暖想要落泪。   上前默默拥住她温暖柔软的身躯,脸颊埋入乌发间深深吸一口她发间的香气,他喃喃道:“怎么又在修剪枝叶了?前日不是刚剪过吗?”   花千骨转过身来,细心为他理了理前襟,笑道:“去年就结了几个桃子,用心护理几番,等到今年入秋了,或许会多结几个。”   看着她娇柔的面庞,低头间一缕发丝滑入颈间,白子画心头一动,附在她耳边低声问道:“小骨,如果能够回去,你愿意吗?”   她微微惊讶道,“回哪儿,长留吗?师父想回去”偏着脑袋想了片刻,她道,“师父在哪儿,我便在哪儿。”   白子画摇了摇头:“不是,是回到以前,回到与我相遇之前,和师父在一起你吃了太多苦,若是能够重来,小骨还愿意拜我为师吗”   小手摸索着,抓上他的手指,十指紧扣,她摇头笑道:“若是能来一次,我不会让师父等那么久,不会让师父受那么多苦,能遇见师父,是小骨前世今生最幸运的事情。”   梁上燕子啁啾,小燕子破壳了,叽叽喳喳在泥窝边缘趴了一圈,嗷嗷待哺,微风拂动,桃花瓣落在树下相拥的两人肩头,门外溪水潺潺流动,卷走片片花瓣。 作者有话要说:  噢耶,两个小尾巴,一个浪迹江湖,一个归隐山林,无论是哪一个,大有一种“神雕侠侣,绝迹江湖”的赶脚,无论是原著中隐居云山,还是楼主自己所写的退隐山林,在我心目中,那个为天下苍生奔波的白子画已经死了,但是或许这是这对师徒感情最好的归宿了。 天下人与我,你只能选一个,你要哪一个?上一世师父选择了天下,最终落得一痴傻一疯癫才得以相守的下场,可见,没有了小骨,师父也无法爱好天下人;或许在不与小骨相遇,他还是那个心系苍生的长留上仙,只是命运便是这样安排了,遇见小骨是他命中注定,爱上她也是冥冥之中注定,爱上小骨的师父才是完整的师父吧?既然无法爱好天下,那便专心爱好一人吧,于是有了《一世》 《一世红尘,无你何欢》可谓是楼主笔下的残次品了,反之,上一篇《画不出你的骨骼》虽然文笔和情节不尽如人意,但是终究展现给了读者一个完美的结局。 最后,全文完╭(╯3╰)╮ ☆、【番外】笙箫默碎碎念   笙箫默有个重大发现,掌门师兄不一样了。   神经反射弧超长的他,第一次发现师兄不一样,还是在一次上绝情殿蹭饭的时候,不小心看到自己那个一贯清高冷傲的掌门师兄手里捏着个缝的四不像的荷包吃吃傻笑,他喊了好几遍都没听见,后来他才知道,那是长留上仙的徒弟缝的。   而笙箫默也是后来才意识到,绝情殿上那位小弟子,掌门师兄在乎得紧,谁动一动都不成。   大师兄摩严跟掌门师兄闹翻的时候,笙箫默不在场。那时候他正带着两个不成器的徒弟在东海花天酒地,当有弟子传音过来说千骨被世尊罚跪的时候,他顾不得训斥两个徒弟将老龙王的水晶宫搅得鸡飞狗跳,火急火燎地将两个惹祸精捆了直奔长留。   身为仙界第一好师弟,笙箫默可为自己的两个师兄操碎了心,这也怪师父偏心,从小到大对他教导得就不如两个师兄严格,以至于他成仙以后就养成了好吃懒做的优良品德,笙箫默观念里,就是随心所欲,得过且过,凡事不强求,可是两个师兄不一样,大师兄一贯固执得像头老毛驴,二师兄看似云淡风轻风光霁月,在某些事情上比之大师兄,有过之而无不及,比如花千骨,那就是二师兄的逆鳞,谁都触不得!   却说千骨这个小弟子也是很不错的,心灵手巧又聪明勤奋,还能做的一手好菜,比自己那两个只会惹麻烦的弟子不知强了多少,诺,自从花千骨上了绝情殿,笙箫默造访绝情殿的次数也多了起来;可惜她的命格不好,命犯桃花,天煞孤星,这也是最让大师兄排斥的一点,两个师兄为了这个没少闹别扭。   这么想着,他已经到了贪婪殿,可惜掌门师兄已经带着花千骨走了,兀自剩下大师兄摩严在大殿里气得发抖,茶杯书卷扫落了一地,地上倾倒的茶杯中,糖宝睡得正香……   隔了两天,笙箫默估摸着大师兄二师兄的气都消得差不多了,才慢悠悠从自己销魂殿的药房里取了几味奇珍异草给绝情殿送了去,这也着实让他心疼了一番。   绝情殿的庭院里,他看见自家师兄坐在竹椅上搂着那个徒弟,附在她耳边说着什么,花千骨在他怀中面若桃花,时不时顺着他的意思讷讷点头“嗯”几声,对这样旖旎的场景,笙箫默看得大为尴尬,反观自家师兄,神态极其自然。   那天他本想着送了药便走人,可惜没能如愿,那个刚跟自家徒弟亲昵完的师兄硬是死皮赖脸跟着他去了销魂殿,自他宝贝的药房中将止血化瘀的灵药皆打劫了一番。   笙箫默看着自己积蓄好几百年的老底被师兄一扫而空,心情简直无法用沉重来形容。   又过了一个月,听青萝说千骨的伤好了,笙箫默惦记着自己的老底,想着上绝情殿跟师兄把那些灵药讨回来。   哪知这一去,亏本亏得更厉害了,笙箫默不知道掌门师兄是何时惦记上自己那块千年寒玉的,当他跟掌门师兄下棋一连输了五盘时,哆哆嗦嗦奉上那块寒玉,心底着实在滴血啊。   那块寒玉,是他们师兄弟三个年少时在极北斩妖偶然获得的,那块玉本就比普通玉石具有灵气,又因为在苦寒之地吸纳了不少日月精华,又有着妖兽灵元的滋养,实在是可遇不可求,那时两个师兄对这些东西都不屑一顾,反倒是他看出了这是块儿稀世珍宝,一直收藏在销魂殿的小金库里。   他起初还在纳闷掌门师兄要玉石做什么,直到过了年后,看到千骨耳朵上那一对坠子,才恍然大悟,师兄这是借花献佛啊。   打那以后,笙箫默便对师兄的动向留了心,直到后来神器聚集,妖神出世,诛仙柱下刑罚,一步一步验证了他的猜想。   审讯花千骨的前一天,师兄来找过他,授意他该怎么罚便怎么罚,他那时便隐隐担忧。   “师兄,你可是对千骨动了情”他终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本以为师兄会遮掩一下,哪知他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然后撩起袖子将左臂上的伤疤拿给他看,笙箫默呆立良久。   大师兄私自逐花千骨去蛮荒,不孚众望,大师兄与二师兄闹翻了,对着霓漫天的尸骨,笙箫默骇然至极,那个时候,他才意识到,师兄对千骨的爱,已经入魔,二师兄悲凉的歌声直入云霄,他心下冰凉一片,已不知道是可恨还是可悲。   二师兄失踪了,大师兄闭关了,笙箫默成为长了留唯一坐镇的三尊,日子过得苦不堪言,日日对着看不完的卷宗唉声叹气,多少年了,他一直在两位师兄之间受着夹板气,现在好了,不用受气了,更大的麻烦来了……   再一次收到掌门师兄的音讯,是在两个月后,掌门师兄在绝情殿传来的,命他将那几卷书画还给他。   笙箫默向来都是本着早睡晚起的好习惯,每天需得睡够八个时辰,师兄传信过来时候他已经入睡了,只是灵鸽叽叽喳喳在耳边叫唤个不停,吵得实在难以入睡,于是笙箫默本着长留好师弟的心态,在磨蹭了两个多时辰后,终于上了绝情殿。   一进门,便撞上了衣衫半敞的师兄,尴尬得不得了……   笙箫默曾经有过提议,让千骨拜在销魂殿门下,这样掌门师兄师徒二人便不用因为这个师徒关系而造人非议。   掌门师兄的一番话却将他震得魂儿都不剩下。   他说:“这师徒关系是我与她唯一的羁绊,也是最后的牵扯,我若是留不住她的心,也要用这师徒名义留住她的人。”   何时,师兄那样高傲的人,为了爱,竟变得如此卑微   再后来,千骨走了,掌门师兄却时时对着一封信翻来覆去地看,一边看一边吃吃傻笑。   竹染回来了,瑶池一战仙界大败魔界,竹染回来认罪,笙箫默终于从他口中得知了大师兄的秘密,心底又是复杂难言的怅然。   修仙之人,本应断绝情根,摒弃六欲,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尝尽情果苦涩,在苦海中挣扎,笙箫默生怕自己哪一天也掉进去了,时时拿出在祖先灵前《道德经》诵读,保佑自己不要如两个师兄一般。   好在有情人终成眷属,掌门师兄与千骨终是相守了,二师兄为此甚至弃了掌门之位,与千骨浪迹江湖。   长留推举了新的掌门,长留高层来了个大换血,两个不成器的徒弟被发配去掌管戒律阁,笙箫默终于落得一身清闲,每天睡到自然醒,闲时找南极仙翁下下棋,平日无事斗斗蛐蛐画眉……   至于十一与糖宝的婚事,那都是后话了…… ☆、浮生若梦,不负初情【一】   【注】此文可单独成章,也可视作《一世红尘》的小番外。   谨以此文祭奠被慈文芒果摧毁的云宫大戏。   【第一章】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   “糖宝,大懒虫,有果子吃啊——”   明媚的阳光下,绿衫子少女欢快的笑着,手中拿着指甲大小的野果,逗弄着躺在草丛里呼呼大睡的胖虫子。   胖虫子在她掌下翻了个身,伸出几只爪子扒拉下红果子,美滋滋啃了一口,又睡着了。   远处的白衣男子默默看着她,唇角不自觉染上一抹温暖的笑意。   “师父——”少女蹦蹦跳跳奔到他面前,   将刚摘了的野果子一手不断往自己口中塞去,一手喂给白衣男子,“师父,这个果子很甜啊。”   “嗯。”男子柔软的唇瓣触到她的手指,她心底颤了颤。   微风拂过,少女努力维持着天真的笑颜。   空中有吟哦声响起,那样神秘而又庄严:“长留弟子花千骨,你残害同门,偷习禁术,欺师灭祖,天地不容。罚你逐出师门,诛仙柱上受九九八十一根销魂钉,你服是不服”   眼前的男子眼神一下子变得冰冷至极,将她一把推开,似乎是在厌恶她。   “师父——我没有——”   她想要抓住男子的衣袂,一伸手,却捞了个空。   伴随着白衣远去,男子的身影渐渐模糊,空中类似于符咒的声音响起,越发大了,少女痛苦地抱住脑袋……   好冷,睫毛抖了几抖,花千骨睁开眼。   屋顶复杂奢华的夜明珠映入眼帘,没有鸟语花香,没有白衣男子,没有胖虫子,眼前的房间,华丽到了极致,也冰冷到了极致。她一时有些不知身在何处。   寒意侵蚀着躯体,麻木的神经里微微有了反应,这里是妖神寝宫。   又是这个梦,她疲倦地闭上双眼,将脑袋更深地埋入枕中,想要继续回到梦里。   她喜欢那个梦,她贪恋梦中的温暖,没有纷争,没有死亡,没有鲜血,没有……妖神。   “神尊。”恼人的声音响起。   花千骨再度睁开双目,木然问道:“何事”   竹染谦卑的语气里带了一抹讽刺:“白子画求见。”   往日里刻骨铭心的名字再也激不起心中半点波澜,花千骨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道:“打晕了扔出去。”   门外有片刻的寂静。   她道:“怎么了,还不走吗”她不喜欢有人打扰她睡觉,或者说,她只喜欢一个人待着。   “回神尊,这已经是第十次了,而且……他这次带了十方神器过来。”竹染也没有料到白子画会这么执着,一介凡人,竟然还一而再再而三地来云宫纠缠,每次过来只有一句话——让她出来见我。   竹染本想着杀了干净,念及神尊对他用情至深,迟迟不肯下手。神尊口上说着不在乎了,万一白子画真的死了,那还不得翻天了。   “神器……”花千骨默念道,眸光微闪,眨眼已到了门外,“去看看。”   竹染俯了俯要,面上是一成不变的谦卑笑意,“神尊,请——”   妖神出世,生灵涂炭,妖魔肆虐,民不聊生,神界之门大开,成为六界唯一的乐土。   竹染以强硬的手段迅速组织妖魔,讨伐仙界,因为背靠妖神,势力强大,仙界节节败退,而后又大兴土木,修建云宫。   两个月前,云宫建成,里面住了个木头美人,竹染尊称她为神尊,这个神尊不爱说话,更不爱露面,每天就自顾钻在屋子里睡觉,还不许人打扰。   云宫冷冷清清,原本竹染派来的侍从皆被神尊遣散,只留下几个洒扫的随从,时时寂静得吓人,成了一座奢华的空房子。 ☆、浮生若梦,不负初情【二】   【第二章】胭脂泪,留人醉,几时重   *   云宫外,白衣男子凭栏而立,淡淡的身影一如既往地从容不迫,哪怕他已失了仙身,哪怕这里已沦为妖魔的天地,他依旧如闲庭信步般自在。   一步一步走进他,看着那张她倾慕了数十年的脸缓缓转过来,花千骨心中再也泛不起一丝波澜。   “白子画,你来做什么”   凝视她片刻,白子画手掌轻翻,十方神器漂浮在面前,淡淡道:“拿去吧,莫让竹染再去仙门残害无辜了。”   眼珠子木木地转了转,花千骨轻笑,“这算是交易吗?可惜他做什么,与我无关。”   安安静静看着她,白子画眸子疏离淡漠,“为师只是不想看到更多的杀孽因你而起,小骨,回头吧,同我回去罢,残害生灵的事情,你做不得。”   “回去”她冷笑,“你觉得,我还回得去吗东方死了,糖宝死了,杀姐姐沉睡了,我什么都没有了,白子画,此时此刻你觉得我还回得去吗?”   你还有我,他动了动唇,终究没有说出口。   花千骨不再多言,径自走到他面前,独独取了炎水玉,转身便走。时至今日,他还要对她谆谆教导循循善诱,可惜,他的那一套无情无欲,她永远也学不来。   衣带被扯住了,白子画声音微不可闻:“别走,小骨。”   花千骨心头一震,缓缓转头看向他,曾几何时,师父也会有这样无奈的神情,她麻木的心底泛起浅浅波纹,带着酸酸的涩意。   “小骨,别走。”白子画抬起头,冰凉如水的目光看着她,神色里竟有一丝缱绻。   心头分明有泪滑过,眼角却是干干的,她眨了眨眼,微微触动转瞬即逝。   她狠心抽回衣带,撂下狠话:“你我早已恩断义绝,若是再来纠缠,我可不会惦记什么师徒情分。”   恩断义绝,这几个字每听一回,便是心如刀绞。   白子画脸色有些发白,他却固执地摇摇头,走进一步,去拉她的手,认真道:“你说的不能做数,我才是师父。”   冰凉的手指触上他温润如玉的指尖,酥酥麻麻的感觉如同细小的电流穿过手指,花千骨手指在他掌中轻轻颤了颤,多久了,这样的温暖她多久没有接触过了她下意识想要抽回手指,白子画似乎察觉到她的意图,手掌合拢,攥紧了她的。   看着他认真的神色,她有些好笑,这是耍赖吗?   她极力让自己的语调显得平静,依旧掩盖不了那一丝丝颤音:“那你说怎样才算作数,等你逐我出师门”   白子画嘴唇抿得紧紧的,面上浮现一抹愠色,心底没由来地觉得窝火,他从来没有放弃过她,为什么她要枉自轻贱。   花千骨嗓音乍然变得极其妩媚:“如果你想要留下来任我玩弄,”唇角勾了勾,她媚眼如丝,“我很乐意。”   周围一下子变得安静起来,风轻轻的,白云一丝丝在脚下漂浮,只余下白子画沉怒的呼吸声。   良久良久。   “好。”低沉的声音响起。   花千骨僵住,长长久久凝视着他,对上他悲悯的眸子,她轻轻笑出了声:“白子画,你是来感化我的吗?我对你抱有怎样的心思,你难道不懂吗?”   盯着她,白子画轻轻吐出几个字:“你不会。”   花千骨对他这幅高高在上的悲悯神情厌恶至极,讽刺道:“你是高高在上的长留上仙,我是为祸苍生的妖神,你就不怕被世人耻笑吗?”   奋力抽回手指,花千骨神色恹恹:“现今这幅不人不鬼的模样连我自己都厌烦,若不是……若不是……”   受够了她自轻自贱的模样,他疾言厉色打断她:“够了!”他耗尽心力护她周全,可是她根本不想活!   他知道糖宝的死给她带来了多大的打击,她眼中的心如死灰他何尝看不懂她了无生意的神色令他心惊,那样生无意死无门的绝望在她眼中展露得太过透彻,早在十六年前,在东方彧卿死的时候,她便不想活了。   她若死了,他该怎么办?   白子画闭了闭眼,沉声道:“你不能死。”   她笑得越发张扬,“我当然不会死了,霓漫天还没有死,摩严还没有死,我怎么舍得去死。”   “小骨……”白子画眼中仅存下浓浓的悲哀。   “不要叫我小骨!”花千骨收敛了笑意,冷冷踏前一步,右手探上他胸口衣襟,左手左在他肩上。   蓦然袭来的幽香夹杂着熟悉的气息,让他无所适从,伸手抵住她的肩膀,白子画呼吸微微错乱:“小骨,不可以!”   她进一步上前,揽住他的脖颈,嘲弄道:“你不是说,我不会吗?”   两人呼吸交错,她身上的香气越发馥郁,看着她一点一点靠近的红唇,白子画失了神。   默默闭上双目,他掌下松了力道。   等了许久许久,始终不见预料中的柔软降临,他微微诧异地睁开眼。   只见花千骨定定地看着他,目中是了然一切的嘲讽。   白子画心下一片恐慌,方才,他在想什么左臂微微发烫,是什么?他怎会对她起了那样的心思   轻轻推开他,花千骨冷声命令道:“竹染,将他带回我的寝宫,好生侍候着。”    ☆、浮生若梦,不负初情【三】      【第三章】谁念西风独自凉,萧萧黄叶闭疏窗   *   白子画到云宫后,便再也没有见过花千骨,他也不去找,云宫虽然人少,来来往往总有几个侍从的,只要他想知道她在哪里,随便找个人就可以问,云宫就那么大,想见她,又怕见到她。   竹染也当真听话,对他的衣食住行无一不是照顾得周至细心,云宫里人人皆对他恭恭敬敬。   这一日,云宫的气候有些冷,原本四季常青的松柏也凋零了,针叶纷纷落了一地。   自白子画来了后,这里一日比一日冷,一如花千骨的心,日渐凋零。   以往的时候,她每日除了等糖宝复生,便是睡觉,在梦中乞求一个圆满。白子画来了后,这里便有了细微的变化,往日在绝情殿相处的一点一滴时时涌上心头。   每当夜深人静之时,她的听觉会变得异常灵敏,他轻轻的呼吸声不经意,便入了耳,缠上了心,一如她幼时小心翼翼趴在自己窗边偷听隔壁师父房中的动静,一旦到了那个时刻,她前所未有的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已是一具行尸走肉。   睡梦难安,她再也没有做那个梦,仅存的一点温暖的来源,就这样被他的呼吸声生生掐断,一夜又一夜,睁着眼睛等到天亮。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云宫里开始有了动响,她疲惫闭上眼沉沉睡去。   即便是在睡梦中,她的神智依旧是清醒的,她听到有人的脚步声在门口徘徊,她听到房门被人推开了,有人进来了,那样熟悉的步调,不用想也知道是他,她依旧一动不动躺在床上。   白子画悄悄走近她,缓缓坐在床沿,静静看着她的睡颜,将手中的东西轻轻放在床头。   上次见面,都没有好好看看她,蜕变成妖神的那一刻,也代表着她变成了神,神作为与天地共生的一族,有着与日月比肩的能力,掌控着其他五界的生杀大权,强极则辱,胜极必衰,神族的灭亡是必然趋势。   细细端详着她鬼斧神工的轮廓,白子画心中空荡荡的,他宁肯她只是绝情殿上那个小小的小小的小徒弟,哪怕是被绝情池水毁了的容貌也好,而这样一张脸,美到心惊,也美到心碎,当她媚眼如丝地看着他,他便会不安,甚至会感到丝丝不悦。   不知不觉中,他的手掌已经覆上她的面庞,一寸一寸描摹着骨头的形状。   花千骨在他靠近的时候便已经想要睁眼,生生忍住了,当感受到他温润的手指在脸上挪动,她睫毛颤了几颤,终是忍不住睁开了眼。   对上她冷冷的眼神,白子画略略尴尬地收回手,道:“你醒啦。”   她面无表情的点点头,“你来做什么”   端起床头的白瓷小碗,轻声道:“吃点东西吧,师父头一回做,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   白瓷小碗中,乳白的羹汤里浅浅浮着几片桃花瓣,散发着阵阵香甜的气息。   舀了一小勺递至她唇边,白子画眼神里带了一抹期许:“你尝尝。”   师父从未下过厨,眼前修长的手指,有几处被烫的发红,甚至起了水泡,花千骨眼中滑过异样的情绪,张口将唇边的桃花羹吞下。   “味道如何”他问道。   她垂眸不语,什么味道在她来说,已经没有了区别。   一碗桃花羹,很快就见了底,白子画一如既往地伸出衣袖为她拭去唇角的汁液,抬头间,撞入她不见一丝光亮的眸子,黑漆漆的眼神像一轮漩涡,吸引着他,一直一直沉沦……   花千骨眼神纷繁复杂,冷不丁开口问道:“白子画,你爱我吗?”   白子画的眼神失了焦距,语调平平:“不。”   她深吸一口气,轻声问道:“为什么”   “你是我徒弟。”   “如果我不是你徒弟,你,会爱我吗?”   他神色极为纠结,像是在思考着什么,片刻后,依旧缓缓摇头:“不会。”   眼中最后一点光芒熄灭,花千骨漠然道:“只要是我,你便不会喜欢,是吗?”   手指暗暗攥紧,他点点头。   “那你来做什么?”   “杀你。”   木然闭上眼,她淡声道:“我知道了,你走吧。”   如同失了牵引的木偶,白子画失魂落魄地起身推门离去。   听到他离去的脚步,花千骨睁开眼,心中酸涩,他来这里的目的,她再清楚不过,他的无情她早已心知肚明,只是这样听他亲口说出,依旧肝肠寸断。   在他的温暖面前,她总是轻易的溃不成军,竟对他又抱有了一丝丝的希望。   胃里翻搅,她趴在床边,将那一碗桃花羹尽数呕出。   出得门来,白子画轻轻吐出一口气,摄魂术,早对他失了作用。   风吹黄叶动,不是风动,也不是叶动,他的心已动。    ☆、浮生若梦,不负初情【四】   【第四章】知君何事泪纵横,断肠声里忆平生   时三更,万籁俱寂,云宫阴寒,侧卧于榻,花千骨几经辗转,终是难以入眠,脑海中不时浮现出早晨师父端来的那一碗桃花羹,心中涌起阵阵酸涩。   桃花羹的香甜勾起往日情思,绝情殿上那些她本以为忘却的曾经,一点一滴浮上心头,他不经意间给她的温暖,他刻意给她的伤害,如丝如缕,又酸又涩地缠在心间,解不开,忘不掉。   幽幽叹口气,花千骨透过窗扉看着对面宫殿顶上的一轮寒月,本以为今夜便是这么过了,一阵琴音忽然响起,她睁大了双眼,不知何时,月下的屋顶上,已坐了一个人。   白衣黑发,衣袂翩然,不染纤尘,琴弦拨动,竟似有流光滑过在他指尖滑过,寒光映在他的容颜之上,为他安静柔和的侧颜镀上一层银光,黑发不时拂过面庞,宛若九天之流云,仿若乘风归去之态。   琴声柔和,宛如小溪叮咚清澈,其间又夹杂了玉石碰撞的清脆,听了片刻,花千骨的眼皮子便耷拉下去。   今日的琴声里却在不经意间夹杂了一抹悲伤而又甜蜜的味道,越听越发柔肠百转,触动往日情思,一滴泪悄悄自眼角滑落。须臾,琴声低了下去,安静寂寞的琴音直达心门,她不知不觉已沉沉睡去。   *   次日清晨,将将被他推门而入的声音惊醒,熟悉的甜腻味道袭来,便看见白子画端着白瓷小碗静静坐在榻沿。   唇角僵硬地勾起,花千骨低声问道:“哪里来的桃花”云宫现下的气候,除了松柏,什么都存活不了。   白子画手指僵了僵,淡声道,“想要总会有的,”伸手摸了摸她的发髻,“尝尝吧,今日做的比昨日好了许多。”   眼神暗了暗,她道:“我胃口不是很好,不想吃。”   一匙粉嫩的汤羹递至她唇边,白子画温声劝道:“吃一些罢,会舒服一些。”   看到他平淡的眸子后有隐隐的期冀,花千骨终究拗不过他,便就着他的手勉强吃了半碗。   吃完白子画又替她拭去唇角的花瓣,当他的手指拂过唇边时,花千骨微微怔了下,反手握住他的掌心。   “你的手怎么这么烫”她皱眉。   师父身子素来冷冰冰的,后来失了仙身,身子也是温热的,现下他的掌心竟是滚烫。   轻轻抽回手,白子画淡淡道:“无碍。”心中却是暗暗摇头,这幅凡人的皮囊当真是越来越不中用了,只是在外面守了一个晚上,便已患了风寒,日后还怎么……   花千骨顿了顿,看着他准备离去的身影,忍不住开口:“你来找我,便是为了给我做桃花羹的?”   身形定了定,白子画似是无奈叹息:“为师现下只会做这么一个,小骨……”后面的话语,被猛然从背后扑来的身躯打断。   勉强稳住身形,白子画低低咳了一声,“小骨,放开为师。”   紧紧抱着他热得发烫的身子,她闭目喃喃道:“为什么?你不是来杀我的吗?”   面色潮红,原本昏沉的头脑越发昏昏欲睡,他沉声道:“你是我徒弟,你这个样子,我也有责任。”勉力推开她,“为师定会设法为你控制住妖神之力。”   花千骨冷冷一笑,猛然伸手将他推倒在榻上,倾身压上,她呵气如兰:“我若是不想克制呢?”   她的身子越靠越近,白子画心下略微慌乱,厉声喝道:“小骨!”   定定看了他片刻,她轻声道:“变为妖神并非我所愿,为何你们定要将我赶尽杀绝。”   白子画稳了稳心神,“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卧房内的温度一下子变得极其寒冷,床头半碗桃花羹凝上一层薄薄的冰霜。   她冷冷开口:“白子画,说一句好听的你会死吗?”   薄唇紧抿,他的气息也变得冷冷的,偏过头不再多言。   花千骨翻身而起,拽过一旁的棉被扔在他身上,眯了眯双眼,道,“看在你受了风寒的份上,我暂不将你撵走,等养好身子便自行离开吧。”   强撑着坐起,白子画低低咳了几声,“我还是回房待着罢。”   将他压入榻中,她不耐烦道:“若是回去了,便不要过来了。”   他顿住,看她神色不像是赌气,只得缓缓躺了下去。   白子画昨夜一晚未曾歇息,加上方才的一番折腾,现下花千骨又刻意提高了室内的温度,被褥间还残留着她身上的异香,悬挂了许久的一颗心,竟在此刻有了短暂的安宁,困意袭来,他很快便睡了过去。   抵着他的手心渡了些许真气过去,花千骨轻轻为他掖好被角后,便坐在榻沿静静看着他的睡颜。   师父就静静躺在那里,面颊潮红,唇色苍白,轮廓的线条坚毅如故,却褪去了些许冷漠,让她觉得不再高不可攀。   冰冻的桃花羹渐渐消融,散发出奇异的香味,琉璃盏中熏香燃尽,一切仿佛又回到了初入绝情殿的模样……   她坐了约摸半柱香时间,见他脸色依然不见好转,略微寻思片刻,手腕翻转,掌心凭空多了一碗汤药,掐破指尖,滴了一滴血在里面,一勺一勺给他灌下。   须臾,白子画额头便捂出了汗,身子也开始发出淡淡的银光,眉心朱红印记一闪一闪,愈来愈艳。   知他快要恢复仙身,花千骨幽幽叹口气,看着窗外破晓的晨光,准备出门走走,起身间,手腕猛的被抓住。   但见白子画双目紧闭,额头沁出豆大的汗珠,嘴边喃喃说着什么。   待听清他的话语,她浑身猛的僵住,步子再也移不开分毫。   房中寂静,窗外叶子沙沙随风而起,白子画沙哑的声音里如同积聚了数百年的痛苦。   “小骨……别走……”   “别走……小骨……”   手腕被他发烫的手掌紧紧握住,花千骨死寂的心就那样怦然跳了一下,无尽的心痛接踵而至,悲伤如潮水一般将她淹没。    ☆、浮生若梦,不负初情【五】   【第五章】被酒莫惊春睡醒,赌书消得泼茶香   *   到了正午,白子画方微微转醒,彼时花千骨正坐在窗边手中拿着针线绣制一只香囊。   窗外阴沉沉的,乌云黑压压一片压在宫殿顶上,风雨欲来未来。   白子画皱了皱眉,他心知小骨的心境会影响这里的天气,只是今日的气候显然较前两日更为恶劣。   “小骨……”他起身下床,轻轻唤了她一声。   连看都未曾看他一眼,花千骨冷冷的道:“身子好了便离开吧。”   白子画微怔住,她说的离开,是让他离开云宫。摇了摇头,他缓缓道:“我不走,除非……你跟我回去,你身上妖神之力未除,我不能走。”   花千骨嘲讽一笑:“你在这里妖神之力也无法除去,该死的人依旧会死去。”   静默片刻后,白子画淡淡开口:“小骨,放下吧,糖宝死了,东方彧卿也死了,你何苦陷入仇恨中不能解脱”   放下手中针线,花千骨支肘望着窗外,道:“你口口声声劝我放下执念,只是自十六年前,从瑶池到海底再到云宫,你一直以师父的名义困着我,你何尝没有执念白子画,究竟是你离不开我还是我离不开你”   望着她冷冷清清的侧颜,白子画脑中轰然炸开,一时心如乱麻。   今日的她,不同于往日的浓妆艳抹,面上不施半点脂粉,长发不再高高挽起,如墨般垂下,用一支花枝简单地拢住,气息干净清新,晃然间他误以为是曾经那个孩子。   稳了稳心神,他缓步上前,沉声道:“三千妖杀救不了糖宝,你心里是清楚的,纵然霓漫天死了,也是换不换他们的。”   安静地笑了笑,她无所谓道:“等糖宝等东方,是我唯一的执念,除了这个,我别无所求。”   薄唇紧抿,白子画眼中滑过一抹不悦。   花千骨继续道:“霓漫天活一天,我便活一天,六界如何,已与我无关。”复又叹口气,“你走吧,我不需要你。”   听她这么说,白子画越发不悦,仍是摇头:“我不……”   低头瞥见桌上的香囊,顿时气冲脑门,上面绣着的字“卿”字分外扎眼,东方彧卿!她不需要他,却在思念一个死了十六年的人,一个死了十六年都在算计她的人!   气血上涌,理智再也无法控制行动,狠狠扳过她的身子,嘴唇准确无误印在她苍白的唇角,收紧了双臂,将她紧紧纳入怀中。执念何谓执念她便是他的执念,是他在困着她,是他离不开她!   舌尖抵开她的牙关,吮吸着她口中的芳香,那样的甜蜜柔软,早在那晚毒发之时印在心底,教他怎么也尝不够,后来在诛仙柱下她受了销魂钉,摄魂术失了作用,对她身子的渴慕时时便会泛上心头,这样的渴慕被压抑得久了,才有了在绝情殿上第二次对她的无礼。   看着她惊愕的眼神,白子画轻轻阖上双目,将她更紧地拥住,几乎将两人融为一体,舌头在她口中扫荡,纠缠不休,恨不得将她生吞入肚。   受够了她的冷漠,受够了她的不在意,压抑了许久的不忿夹带着浓浓的占有欲,一瞬间爆发,她怎么可以这样?她怎么可以不需要他?她怎么可以让他走   牙齿似乎咬破了她的嘴唇,有奇异的血香在两人之间弥漫开来,那一晚将她压在身下吮她血的画面在脑海中越发清晰,理智告诉他这是错的,他不应该这样,此刻拥在怀中的女子是他的徒弟,旖念却漫无止境的延伸,教他怎么也停不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当他慢慢放开她时,一切已无法挽回,两两错愕,相对无言,只余萦绕在彼此间炙热的喘息。   花千骨惊呆了,她甚至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愣愣地碰了碰嘴唇,她迷茫道:“为什么?”   白子画动了动唇,已不知如何向她辩解:“小骨……”   话未出口,左臂的绝情池水的伤痛席卷而来,他痛得满头大汗,额上青筋暴涨,片刻后已倒地挣扎,一旁桌椅皆被掀翻在地。   “师父……”花千骨被他狰狞的神色吓到,蹲下身欲扶起他,却被他一掌挥开。   白子画咬牙道:“走……开……”   花千骨靠近他,挽着他的手臂,目光灼灼,逼问道:“为什么?你究竟有什么事情在瞒着我”   “我让你走!”白子画低声怒吼。   压抑多年的疼痛,终于在□□爆发的一刻,迟迟到来,让他在她面前败了个体无完肤,心底的羞耻感令他无所适从,只得恶语相向。   拉着他的袖袍,她喊道:“让我看看!”   来不及闪躲,“刺啦”一声,袖袍撕裂,他左臂上皮开肉绽的伤疤暴露于光天化日!   那是什么?!花千骨脑中似烟花一般炸开,几乎不能思考。   红色的伤疤再熟悉不过,绝情池水!   只是,为何他身上会有!   缓缓松开他的袖袍,花千骨不可置信地后退一步,摇头道:“不会的……不会的……”   忍着疼痛,白子画手臂一挥,一掌击向她,借着掌风,将她推出门外,大门“砰”一声关上。   震惊之下,花千骨竟也忘了反抗。眼见着那扇门在自己面前关上,她却已无力去推开它,耳边听得屋内瓷器掷地之声夹带着师父痛苦的低吼声,她只是呆呆伫立在门口,无所适从。   一切的一切,来得太过突然,他突然而至的吻,他的绝情池水伤疤,悲愤欣喜她已不知道已何种情绪去面对突然而至的真相,此刻,心中的茫然已然盖过了所有的情绪。   许久许久,仿佛有千年万年之久,门终于推开,白子画惨白着脸缓步走出。   花千骨牵了牵唇角,勉强扯出一个难看的笑,“你如何了”   “小骨,我……”   她摇了摇头,淡笑道:“什么都不必说,我不想听。”   她眼中有看不见的泪。   白子画不自觉想要伸手抚摸她的乌发,手指却只是动了动,便无力垂下。    ☆、浮生若梦,不负初情【六】   【第六章】雨歇梧桐泪乍收,遣怀翻自忆从头   *   轻飘飘行至庭中一颗雪松下,花千骨衣袖一挥,摆出一张琴,白子画也跟了过去。   素手轻拂,悠扬琴音自指尖倾泻而出——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   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   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音律正是白子画昨夜为她弹奏的曲子,配上这曲《桃夭》竟是异常的贴合,听得白子画暗自心惊。   末了,她轻轻叹口气,道:“灼灼的容颜,宜室宜家的幸福,这也是师父心底所渴慕的吧?”   被她一声“师父”叫得怔住,白子画久久不能回神,愣愣看着她,眼神复杂晦涩。   花千骨仰头微微一笑,道:“师父,教我弹琴好不好”   叹口气,白子画移步至她身后,轻轻握住她的手指,制止了她的拨弄,低声道:“小骨,别这样。”   被他制住,花千骨望着面前的古琴,呆呆不语。   看着她木讷的神色,白子画心下酸涩,又是长长叹口气,便与她一同坐在铺满针叶的地上,环过她的身子。   “其实小骨的琴艺已入臻化境,只是对于音律的把握,还是难以理解透彻,只是这还需你自己去领悟,为师不想将自己的见解强加在你身上。”   牵着她柔软的手指,在琴弦上轻轻按动,以前他的手掌可以包裹住她的小手,现在她长大了,原先短短的萝卜得似玉葱般修长,但是他还是可以一手拢住。   琴声随手拨弄而出,琴音一如昨悦耳,只是此刻佳人在怀,白子画本就摇曳的心神难以自持,一支曲子竟奏得情意绵绵。   被他温润的手掌握住,身子贴在他的胸口,往事浮上心头,花千骨脸颊微红,眸中闪过一抹娇羞。   不知不觉间,她已经停下指尖,反手握住他的手心,与他手指交缠。   看着她半边娇羞的面庞,她身上幽幽的香气入鼻,白子画再难把持,低下头,浅浅一吻落在她的右颊。   气氛暧昧不明,花千骨悄悄抬眸看他,与他灼灼的目光相接,她方微感不妥,目露羞怯,轻声道:“师父……你……怎么了?”   白子画痴痴不语,缓缓向她靠近……   是梦吗?若真的是梦,那便永远都不要醒了。   睫毛不安地颤抖几下,花千骨缓缓闭上双目……   两人呼吸交错,如同隔了一片薄薄的纸片,一颗松塔自树上滚下,不偏不倚,砸在花千骨额前,滚落在她裙边,   沉醉的两人纷纷惊醒,花千骨愕然仰头,恰好对上一双黑溜溜的眼睛。   一只红毛白肚皮的松鼠躲在树上,可怜兮兮看着两人,一双爪子紧紧扒着树干,蓬松的大尾巴不安地甩来甩去。   白子画尴尬低咳一声,松开了她。   花千骨亦侧过脸,拾起裙边的松果,对着松鼠轻轻一笑,柔声道:“你掉下来的吗?”   松鼠不安地点了点小脑袋,一双黑宝石般的眼珠子转来转去。   招了招手,她轻声道:“下来取吧,我不伤害你。”   听懂了她的话,红毛松鼠一溜烟从树上窜下来,趴在她裙边,花千骨展开手心,让它嗅了嗅手中的松塔。   红毛松鼠确认无误后,开心地抱着大大的果子钻回松鼠洞去了。   目睹得这一幕,白子画低声叹道:“小骨,你还是做不得杀孽的,你心性温良,何必要强迫自己接受血腥”   花千骨灿然一笑,所答非所问:“师父,你看不看桃花”   摇了摇头,他道:“小骨,跟师父走,好么”   花千骨不予理会,扬手间,庭院内便是桃李缤纷,芬芳满园。   桃花纷飞,挽了他的手臂,信步行于其间,花千骨问道:“为什么要带我走你不要你的天下苍生了吗?”   白子画眼神晦涩不明,如以往般,将她滑下的一绺发丝挑至耳后,若有所思道:“我带你走了,你还会作这些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么?”   愣愣地看着他淡然的神色,花千骨摇了摇头,她不会做,可以说,从头至尾,她从未做过。   白子画微微一笑,淡然道:“那便是了。”   踟蹰半晌,花千骨才缓缓开口,道:“你爱我吗”   他答道:“爱。”   这般流畅,这般坦然,只是简简单单一个字,却直击心灵。   花千骨心下震动,睫毛低低垂下,复又问道:“苍生呢?”   “也爱。”沉吟片刻,他补充道,“小骨与苍生,不一样。”   攥紧了衣摆,眸中泪光闪动,她颤声问道:“为何?一直以来,你不是拒绝的吗?”   “一直以来,我以为修道便是断绝七情六欲,殊不知,□□本是与生俱来,修道只是在抑制,道法自然,只是断情绝欲本就违背的本心,又何来道心”   他方才便在房内一直在想,自己修仙千年,究竟为何没有感情,没有温度,穷极一生都在为天下奔波,其实在他心中,苍生覆灭也好,六界欣欣向荣也罢,皆不过是过眼云烟,一切尽力便是。   当她出现以后,一切便开始不同了,千年来寂静的岁月忽然有了声音,有了色彩,当她在他身边时,他才知道,自己曾经的岁月是多么枯燥,他才体会到,原来他也可以如同寻常百姓一般,享受温暖。   数十年了,相守相伴,她早已成了他的执念,唯一的执念,她成了他心中唯一的一点不同,或许便是这份不同,才让他一次次将六界置于险境,让自己一颗心,一次比一次,陷得更深。   花千骨仰头看着他,但见他神色一派安然,轮廓坚毅如故,却不再冰冷。   轻轻执起她的手,白子画低声道,“可笑师父自以为修道便是参破执念,断绝情*欲,并奉行此例千百年,反而入了执念,只因道本身并非无情而是泛爱。”   听罢他的一番话,花千骨若有所思,忽然问道:“师父这是参破执念了吗?”   白子画缓缓摇头,“没有,只是想通了一些事情,”捧起她的脸颊,他认认真真道,“小骨,你可愿意”   被他温润的手指触碰,花千骨神色微窘,红着脸躲开他,黯然道:“妖神之力怎么办?师父你是知道的,我与苍生,你只能选择一个。”   白子画眼神幽深:“为师定会有法子除去你的妖神之力,小骨,你相信我吗?”   花千骨叹口气,抽回素手,低低道:“师父放不下我,更放不下苍生,是么倘若小骨与苍生,师父只能选择一个,师父会要哪一个”   白子画无力抚额,无奈道:“小骨,为何你要让让师父做这等选择”   花千骨幽幽道:“或早或晚,师父终有一日要面临这个选择,已不是小骨说了算的,”顿了顿,仰头静静看着漫天飞舞的花瓣,似是自言自语,“无论师父如何选择,小骨都不会怨师父,师父说了,要我相信你的。”   白子画怔住,脸上纠结之色闪过,眉头紧锁,为难之至。   侯了半晌,始终不见他言语,花千骨回过头来淡淡一笑,“师父,我知道了。”   但见她神色安静,眼神柔和恬静,白子画心中忐忑,下意识箍住她纤细的手腕,皱眉道:“小骨,你要做什么?莫要做傻事。”   挣开他的桎梏,花千骨翩然转了个圈,嫣然一笑:“师父,你看着满园的桃花,与绝情殿作比,哪个更好看?”   桃花瓣在她裙侧纷纷起舞,一袭白裙的她,在花间起舞,满园桃花都失了颜色。   “都好看。”只要有你在,就好看。   转了几圈,她便停了下来,捏住空中纷飞的一片花瓣,怅然叹道:“师父你看这可许许多多的桃花多么好看,可惜到了夜幕,便会凋零,到了明日太阳升起的时候,又会有许许多多的桃花绽开,只是再也不是今天的这些桃花了。”   凝视着她柔美的侧颜,白子画略一沉吟,道:“逝者如斯,未尝往也,盈虚者如彼,卒莫消长也,吾生须臾而天地无穷,莫不如一场轮回罢了。”   她轻轻笑道:“生老病死,爱恨情仇,时间流逝,莫非感官共创之幻象,月盈则亏,水满则溢,既有其生,必有其死。”末了,她叹口气,“糖宝是这样,东方是这样,我……也是这样。”   闻言,白子画越发震惊,小徒弟经自己言传身教,对万物的感悟本应与自己相似,一直以来两人都是心意相通,他对她了如指掌,即便是最隐晦的心意他也能洞悉,只是她这番言论一出,他方才发觉看不懂她了,两人之间竟似隔了一层。   心惊惘然之际,她娴静淡然的面庞落入眼帘,但见她的妖神印记已由深紫变作殷红,原是看破红尘,四大皆空之态,竟是由道心入了禅心。 作者有话要说:  哎~这么高大上的东西写得好累,斟酌斟酌再斟酌,才写了这么个四不像,bug略多,见解不深,大伙儿凑合看吧 最近更新略慢,一个是实在没啥时间,一个是准备结文,就酱,大家见谅。 ☆、浮生若梦,不负初情【七】   【第七章】西风多少恨,吹不散眉弯。   自此又是一连十几日,每日清晨白子画必回端来一碗桃花羹,甜的发腻。   许是解了心结,两人不再针锋相对,随着身子一日比一日虚弱,花千骨倍加珍惜两人在一起的时日,对白子画基本上是百依百顺,两人仿佛又回到了绝情殿的那些日子。   这一日,北风大作,大雪纷纷扬扬席卷了整个天空,放眼望去,皑皑白雪层层堆积在地面上、树叉上,偌大的云宫在银装素裹下,寂静的吓人。   清晨,白子画端了一碗色泽明艳的桃花羹入得卧室,嗅到甜的发腻的味道,花千骨忍者强烈反胃的感觉,轻声道: “今日能不能能不吃了?”即便失了味觉,羹汤中细微的散神咒的气味她何尝嗅不出来每日在她体内种下一道符,为的便是抑制她的妖神之力吧   她一直都是知道的,她只是屈服于他细心为她调制的羹汤,屈服于那微弱而不真实的温暖,在这样虚假的温柔面前,她也能轻易的溃不成军。   轻柔地扶起她,白子画眼神复杂,低柔道:“还是吃一些罢。”她明知道桃花羹有问题,但只要是他端给她的,她便不会拒绝。妖神之力最可怕的地方便在于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倘若能够断了妖神之力的源头,使其没有再生长的能力……   花千骨叹口气,接过他手中的琉璃小碗,一饮而尽。   透过窗扉,白子画看着窗外的积雪,眼神露出浅浅的担忧,这些日子来,她苍白的可怕,即便是下了散神咒,也不至于憔悴的如此之快啊。   心底涌起强烈的不安,白子画将手掌覆上她的右手,淡淡开口问道:“小骨,你近日身体可是有何不适?”散神咒会带来多少副作用他不清楚?如今只剩下最后一道符咒便可大功告成,他在犹豫要不要给她继续种下去,一旦妖神之力的源泉被封锁住,不知作为妖神之力的容器的她会怎样。   将琉璃小碗置于床头,花千骨摇了摇头,柔柔笑道:“没有,这幅妖神的身子好的紧,哪里会出什么毛病。”   略略放下心来,白子画揉了揉她散乱的发髻,将她柔软的身子揽入怀中。   静静相拥片刻,她方淡淡地道:“师父,我出去一下。”   阴暗的牢房中,霓漫天已被折磨的不似人形,疯疯癫癫地对着空气时哭时笑,自言自语,昔日美丽的女子如今失了骄傲也失了容颜。   看着她不人不鬼的模样,花千骨心中既无快意也无恨意,静如止水的心荡漾不起半点波纹。   听到脚步声,霓漫天睁着一双黑隆隆的大眼,流着血泪,转过头来大喊道:“还有什么折磨,都来啊,花千骨,我不怕你!我不怕你!你杀了我啊!杀了我啊!你为什么不杀了我?为什么要我孤独痛苦地活着?来,杀了我,让我去见师父……”   静静看了会儿她癫狂的模样,花千骨挥了挥衣袖,驱走她身上的蛊虫,抹去她身上的血迹,复原了她的容貌。   蛊虫的抽离,身体的愈合,夹带着剧烈的疼痛,霓漫天一面打滚一面咒骂:“花千骨,你又想玩儿什么?我不怕你!你斗不过我的,我诅咒你生生世世不得好死!我诅咒你死在你师父的剑下!当初在天牢我就应该杀了你的!杀了你的!”   听着她的惨叫声,花千骨一步一步靠近她,轻声道:“一直以来你都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我却从未在意过你,也从未视你为对手,我知道,你嫉妒我,从这一点讲,你便已输给了我,所以你对我做什么我都不会在乎,可是你杀了糖宝,我不想动你的,我不想伤害任何人的,可是你在逼我啊,你们都在逼我啊。”   霓漫天惨白着一张脸,刚刚复原的大眼睛露出狠狠的光芒:“你杀了我师父,你杀了我师父!糖宝是我杀的,你杀了我啊!”说着,她便步伐不稳扑地向着花千骨扑去,花千骨小小后退半步,她便扑在了地上,头顶传来她冷冷的声音:“你以为,你杀了糖宝,十一师兄便能独活吗?糖宝死的那一刻,十一师兄便已跟着她去了。”   抬起头目光狠狠的瞪着她,霓漫天笑得疯癫:“那便一起死了罢,一起死了,呵呵,一起死了……”   花千骨神色安静,淡声道:“我累了,不想跟你玩儿了,你走吧。”   “你这是放过我了?你终于肯放过我了?”止住笑声,霓漫天嘲讽道。   疲倦的阖上双目,她道:“霓漫天,你是爱十一师兄的吧?想必也是爱得极深的,如同十一师兄爱糖宝那般……”所以,糖宝死了,十一师兄也活不了了,十一师兄死了,你也是活不下去的。   看着她痴怔的神色,霓漫天猛然放声大笑:“花千骨,归根到底,你不过是一只可怜虫罢了,我得不到我想要的,你也得不到你想要的!”说着,拔下头上的发簪,刺入喉间,她终于从这漫无止境的怨恨与自责中解脱了,而活着的人,还要继续承受失去挚爱的痛苦……   对着她的尸身,花千骨轻轻说道:“我已经得到我想要的了。” ☆、浮生若梦,不负初情【八】   【第八章】若似月轮终皎洁,不辞冰雪为君热   *   花千骨回到云宫,已时值傍晚,白子画不知去了哪里,她缓缓走入内室,呆呆坐在梳妆台前。   手指探入胸口,抚上紧贴在心口的炎水玉,她可以很清楚的感受到身体的力量都在一点一点注入那里,力量的源头也在一点点枯萎,妖神之力连带着她的生命,都在流失。   她原本可以很轻易地拔除师父下的符咒的,可是她不愿意,妖神只要一日不除,六界便会一直处于危境,封印终究不是长远之计,那么便让她这个容器带着妖神之力一同寂灭吧。   朔风,别担心,很快的,我很快就要死了,那时候,你便可以回来了。   似是感受到她的心跳,炎水玉微微颤动几下,发出灼热的温度。   轻轻安抚几下炎水玉,花千骨抬起脸,这才看到镜中的自己脸色苍白的吓人,这也难怪师父会问了,暗暗苦笑了下,她拿起一盒胭脂,用手指细细沾了一些,均匀地涂在脸上。   片刻后,看着镜中女子倾城倾国的容貌,她扯出一抹灿烂的笑靥。   挑了件艳红的长裙披上,眨眼间移步到了白子画卧房里,彼时白子画正倚在窗边看书,看到她突然出现,难免有些惊讶。   “何事?这么晚不歇着来这里做什么?”一面说着,一面合了书站起身向她走过去。   径自走入他的内室,她笑道:“无事便不能找你了吗?”说着,自袖中取出两支红烛来,立在桌上。   白子画讶然问道:“小骨,你这是做什么?”   蓦地转过身来,她嫣然一笑,道:“师父,你喜不喜欢我?”   对上她灿然的笑容,白子画似是明白了她的用意,顿时一颗心七上八下,忐忑不安。   眼看着她点燃红烛,他紧张道:“小骨,你这是要……”   握起他的手掌覆在颊边,花千骨柔声道:“师父,若是明日我便要死了,今日你愿不愿意娶我?”   红烛摇曳,她柔美的身影亦真亦幻,她的脸庞娇艳欲滴,宛如这红烛在燃烧着自己的生命去绽放最后的美丽。   白子画觉得眼前的女子好似会在下一秒灰飞烟灭,他不由失声道:“小骨,你要做什么!”   她眼中有深深掩埋的悲哀,却只是粲然一笑:“师父,一切如你所愿,小骨不会让你失望,这或许是小骨最好的结局了吧。”   心痛的无法呼吸,手足无措地紧紧将她箍入怀中,他慌乱道:“不!不要!为师这就为你将符咒拔*出来!还来得及的,小骨,对不起,师父不知道那符咒会让你……让你……”   说到此处,他忽然顿住了,他的确不清楚散神咒会有怎样的副作用,他仅仅是想抑制住妖力。只是他明知道这符咒一旦下了,她是生是死全凭天命,可他还是那样做了。再多的解释,再多的借口,也无法掩饰他想要伤害她的意图。   轻轻推离他的怀抱,花千骨摇头轻声说道:“师父,太晚了,我已将妖神之力注入炎水玉,拿去修补大地了。”   原来如此!!!白子画脑中轰然炸开,难怪她会虚弱成这个样子,难怪!!!   手指轻轻抚上他震惊的眉眼,花千骨安慰道:“那符咒确实对我没什么用处,是我自己放下了,师父,你不必自责。”   听着她用平静的语调说出令他锥心刺骨的话,白子画心痛的无法呼吸,眼前有些眩晕,她说的什么,他已经听不进去,只看着眼前的女子唇瓣一张一合。   “师父,你还没有回答我,你愿不愿娶我为妻?”   拼命抓回一丝神识,看到她目中闪动的泪花,白子画胸口气血翻涌,悲恸道:“我娶你,你别走,永远都别走!我……喜欢你……”   花千骨满心欢悦,冲他甜甜一笑,低声说道:“师父说的是真的?莫不是在哄我开心吧?”   凝视着她盈盈美目,白子画郑重地道:“自今日起,你再也不是我徒弟,是我妻子!”   手指浅浅地抵上他的薄唇,她摇头道:“我不要,我要既是你的徒弟,又是你的妻子。”   白子画略一寻思,便明白了她的担忧,心下凄然,沉声道:“好,从今以后,我是你师父,更是你的夫君,这师徒情分,谁也撇不开。”   花千骨这才灿然一笑,踮起脚尖揽住他的脖颈,开心笑道:“师父夫君,你既已承认我们是夫妻,那咱们是不是可以入洞房了?”   扣紧她软软的腰身,白子画脸颊微红,一想到她命在须臾,两人相守时日无多,又不禁悲痛难当,便负气般命令道:“成了我的妻子,你需得尽到一个妻子的责任,要永生永世陪着我伴着我,不能自行离开,不能撇下我一个人。”说罢,不等她回答,便抱起她走入内室。 ☆、浮生若梦,不负初情【九】   【第九章】一往情深深深几许,深山夕照深秋雨   *   轻轻将她放在床榻里侧,熄了房内的夜明珠,仅留一颗用作夜间照明,又替她拉过薄被盖上,做完这一切,白子画才小心翼翼在她身边躺下。   片刻后,手掌循着她的温度,覆盖在她的柔荑之上,握了须臾,他仍觉得不满足,又将身子轻轻向着她挪了些许。   听着他在身边细细簌簌的动作,花千骨暗暗好笑,便起了捉弄他的心思,食指微微弯起,一下一下若有若无地挠着他的掌心。   白子画一惊,喝道:“小骨,别动。”手掌下压,令她的手指不能再动。   强忍着笑声,花千骨乖巧道:“好,听夫君的,我不动。”   听她这么说,白子画掌下松了力道,又将身子靠近她一些,将下巴抵在她的额角。   熟料不过半刻钟,她的小手又开始不安分的动了起来,甚至变本加厉地向他袖中探去。   白子画本就气血难平,此时被她一撩拨,再也难以抑制,掀起她身上的薄被,翻身压上,不等她抗议出声,灼热的嘴唇已碾上她的红唇,反复辗转,手掌亦失了力道,隔着衣物或轻或重地揉捏着她的身子。   理智终究还是在的,与她缠绵一番,待听到她呼吸微转急促,白子画便停了下来。   伏在她身上,双手压着她的乌发,他哑声道:“不许再动了,若是再动,莫怪师父不客气了。”   眼睛雾蒙蒙的,花千骨故作委屈地道:“我哪里动了,一直都是你在动啊,这才将将成亲,你便要欺负我了,若是以后,以后……还怎……”说道此处,她忽然顿住,他们,还有以后吗?   看她方才得意的眸子一下子变得暗淡,白子画心中悲痛,理了理两人凌乱的衣襟,将她拉入怀抱,摸着她的秀发柔声道:“好,是师父不好,以后不这么欺负你了。”   小手揪着他胸口的衣襟,花千骨微笑道:“能够嫁给师父,小骨也算了了一桩心愿,便是即刻死了,我也没什么可遗憾的,只是苦了师父……”   夫妻?他们这算哪门子夫妻?哪有夫君亲手将妻子送入黄泉的?咬着牙忍住浑身颤抖,他低声道:“小骨,你若是走了,师父便随你去,你是我的妻子,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孤零零的走的。”   花千骨猛地推离了他的怀抱,大声道:“不,不要,我不要你这样,我不要你陪我走,我要你好好活着。”   黑眸紧紧锁住她苍白的脸颊,白子画不禁悲从中来,颤声道:“那咱们都不死,你将将成为我的妻子便要离我而去,你让师父情何以堪?同你在一起,哪怕千年万年师父都觉得太短,这片刻的夫妻哪里够啊?”   花千骨不再多言,狠狠扑入他怀中,嘴唇牙齿没有任何技巧地掠夺着他口中的气息,舌尖抵死缠绵,双手哆嗦颤抖着拉开他的领口。   白子画双眼迷离,架起她的身子翻身而起,眨眼便褪了两人的衣物,复又将她压入身下,手指略显笨拙地揉捏着她丰盈的肌肤,唇舌密密麻麻侵占着她的每一寸……   床榻摇曳,榻上人影分分合合,无尽缠绵,绵长的呻*吟声回荡在纱帐中,情到浓时,她将一粒忘情丹顺着舌尖推入白子画口中……   夜幕暗沉,几颗星子零零落落挂在半空里,伴着忘情丹的药效白子画已沉沉睡去,双臂紧紧还在扣着怀中娇妻。   悄悄从他臂弯间钻出,花千骨扯了件衣服给自己披上,翻身下得榻来,轻轻为他盖好薄被。   静静凝视着他的睡颜,她微笑道:“能与师父做一场夫妻,小骨已经心满意足,能得到师父的眷顾,小骨已然此生无憾。”   手指不舍地留恋在他眉眼间,想到此次一别便是天人永诀,不由哽咽道:“可是小骨怎么能够忍心让师父陪我去死,师父也说过,吾生须臾,天地无穷,师父的责任便是守护这天地,怎能为了小小的儿女私情抛却大义呢?”   “师父,忘了我,”泪珠一颗一颗落下,她努力微笑着:“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美好的东西,师父不值得将美好的生命,白白浪费在孤独痛苦的回忆中,师父,忘了我,不要怪我……”   不知何时,她已泪流满面,只是一声又一声地唤着他。   “师父……”   “师父……”   “师父师父师父……”   破晓的薄光穿透窗户,红烛燃尽,流了一地红泪。   花千骨缓缓走出卧房,炎水玉在胸口震荡,她指尖微动,松了炎水玉的红绳。   晨光照下,炎水玉自她胸口跳出,在空中旋转着,洒下七彩的光晕,花千骨回头望了一眼卧房,飞身进入炎水玉。   炎水玉发出巨大耀眼的光芒,光芒过处,万物复苏,山川河流,树林小溪,欣欣向荣。   云宫的生机却在凋零,桃花片片凋谢,零落成泥,碾作尘。   日暮时分,白子画推开门来,夕阳的余晖照在他冰冷的脸颊,暖暖的光芒融化不了他千年寒冰的轮廓。   一只红毛白肚皮的松鼠抱了颗松果立在他脚下,扬起毛茸茸的小脑袋,向他投来好奇的目光,似是询问着他那个巧笑倩兮的女子去了哪里。   白子画低眉凝视它甩来甩去的蓬松的大尾巴,却只觉得胸口空荡荡的,一颗心不知去了哪里。   风吹黄叶动,风在动,叶在动,他的心,再也动不起来了。   没有了花千骨的六界还是那个六界,长留还是那个长留,白子画还是那个白子画,失去花千骨一人,长留依旧是仙门之首,不会因为少了一个小弟子便运作不下去,白子画依旧是长留掌门,冰敛横霜,冷冷清清,独来独往。   天下自古以来便遵循着久分必合久合必分的趋势,花千骨以血肉之躯修补了大地,却修复不了贪婪的人心,千百年后,没有了妖神之力引起的纷争,又有着其他的利益去引发人心的斗争,依旧是骨肉相残,短兵相接,生灵涂炭,惨烈程度不亚于妖神之争,这便是天下,这,便是人心。 ☆、浮生若梦,不负初情【十】   【第十章】一生一代一双人,半醉半醒半浮生   *   罗衾不耐五更寒,寒蛩不住鸣,惊回千里梦。   他怅然若失地睁开眼,梦中那抹悲哀孤寂缠在心头,令他久久不能回神,怀中小徒弟睡得正香,他下意识收紧手臂箍紧了她。   室内还残留着昨夜缠绵的旖旎气息,窗外桃花树影影绰绰,隐隐听得见门前溪水潺潺流动,桃花蹊里幽篁居,云宫的一切,如梦一场。   似是被他太过紧密的拥抱勒得窒息,睡梦中的花千骨不满地嘟囔一声,翻个身推离了他的怀抱,蜷在了另一头。   臂弯间失了温度,空荡寂寥的感觉再次席卷而来,白子画痴怔片刻,顷刻便翻身覆上了她,霸道地侵入她的唇舌,掠夺着她甜蜜的气息,试图用她的温馨甜蜜填补那长长久久的孤独。   “唔……师父……”被他扰得烦不胜烦,花千骨小小地挣扎着,一双手抵在他胸膛,丝毫不配合。   一手将她的一双柔荑自胸前挪开,举止头顶,一手自她锁骨渐次向下抚弄,抚过她圆润的肩头,揉捏着她丰盈的胸脯,滑过盈盈一握的腰肢,直至手掌来到她的双腿之间。   奈何小徒弟丝毫不配合地将一双腿紧紧闭合着,被内心的欲望吞噬着,白子画强硬地打开她细长的双腿,挤入那丛秘境,被她紧致柔软包裹着,他方觉得内心的那块空荡有了填充。   满足地叹口气,他发起攻势,握着她的腰或深或浅地顶弄着……   被师父的顶撞扰得再也无法睡下去,花千骨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恰好对上他癫狂的眼神。   被他眸子里血丝吓了一跳,她担忧道:“师父,你怎么了?”说着,手指便覆上他的额头,轻轻抚慰着他紧皱的眉心。   昨日里师叔不知从哪里取来了什么破劳子忘忧酒,非得赠予师父,要师父品尝,没想到仅喝了浅浅两杯师父便醉倒了,放到师父后笙箫默奸笑着跑回了长留,留下她一个人照顾师父。   她从来没见过师父喝醉的样子,更没见过师父发起酒疯来是什么样子,而昨晚师父的表现算是让她大开眼界。   一开始师父只是死死地抱着她,嘴里说着胡话,就在她被勒得有出气儿没进气儿的时候,他又她拽着她舞起剑来,她哭笑不得地任他指挥,谁料舞着舞着便舞到了床上,他便开始撕她的衣服,她的力气远不如他,只得任由师父压入榻间,然后他便发疯一般要她,将她折腾的半死不活,还不许她喊累,她只要稍加不满想要拒绝,他便用一双发红的眸子狠狠看着她,咬牙切齿地问她是不是不爱师父了……   此时师父的眼神,与昨夜如出一辙,甚至比昨晚还要癫狂,一连叫了好几声师父,都未得到回应,身下的动作反倒越发激烈。   花千骨不由得有些慌乱,略带哭腔的低喊道:“师父,你这究竟是怎么了?”一面说着,一面手脚并用地推开他。   被她的哭声拉回一丝神智,他缓了缓攻势,伏在她耳边喘息着说道,“小骨,叫我。”   花千骨怔了怔,愣愣开口:“师父……”   他抬起脸,“不是这个,”眼神染了一抹哀伤,他摇头道,“我想听你唤我名字。”   眨了眨眼,她柔声道:“子画哥哥……”   这下轮到白子画愣住,眼前的小骨娇憨妩媚,哪里像那个云宫里哪个颠倒众生的妖神有半点相似?只是他越是凝视,她的一颦一笑,都渐渐与那个为了爱,为了责任,甘愿赴死的女子重叠起来,令他心痛不已。   身下缓缓抽离,他沉声道:“不要走,不要离开我。”   这句话,他昨晚反反复复一直再说,她心中疑惑,张口欲问,却被他目中的孤独刺痛,搂着他的腰,她安慰道:“小骨不走,小骨永远陪在师父身边,哪里都不去。”   埋在她香滑的颈窝深吸一口气,白子画一颗心渐渐平静下来,双手仍是死死抱着她,不肯松开。   花千骨叹口气,心中嘀咕着师父何时这般黏人,却不再抗拒,静静享受着这清晨寂静的二人世界。   天色一点点亮了,厨房里传来叮咚的锅碗瓢盆碎裂的声音,花千骨一惊,慌忙推开他,道:“坏了,我昨天捡的松鼠……”   白子画这才注意到她身上点点淤青,齿印、吻痕、勒痕,白皙的肌肤上异常扎眼。   将她拉回怀抱,白子画轻轻抚摸着她肩头的那些伤痕,抿唇自责道:“是师父不好。”   看他神色如常,花千骨方打趣道:“昨夜师父真是让小骨大开眼界啊,我还从未见过师父撒酒疯的样子……”   昨夜……记忆涌上心头,白上仙黑了脸,赌气般转过身,闷声道:“还不快去做饭?为夫饿了。”   花千骨强忍着笑意,捏了个诀穿好衣裙,道:“那徒儿先去做饭,估摸着熊猫也饿了,师父再躺会儿……”说着下了床榻,出了房门,留下白子画在房中将笙箫默咒骂八百遍。   待白上仙整理好心态推开房门,已是日上三杆,彼时花千骨正蹲在院中树荫下,逗弄那只昨日捡来的松鼠,某只黑眼圈的神兽躺在廊下阳光最充足的一块地方,懒洋洋地享受着日光浴。   他理了理衣襟,挥袖将熊猫挪开,凭空变了张竹椅,对小徒弟扬声道:“小骨,过来,晒晒阳光。”   熊猫早已习惯了被这般对待,扭动着圆滚滚的身子换了处地方窝着。   花千骨捧了松鼠走过来,无奈笑道:“师父,你又欺负熊猫。”   躺在竹椅上,阳光有些耀眼,他眯了眯双目,道:“欺负它又如何?一大早地折腾,扰人清静,是该罚罚。”   熊猫嘴角狠狠抽了几抽,不甘心地顶撞道:“我是生怕你的小徒弟晕死在榻上,白上仙以后哔哔哔好歹顾惜一下自己娘子的身子,昨晚可是扰了我整整一晚……”   花千骨羞红了脸,跺了跺脚,嗔道:“你们两个少说一句行不行?”   白子画笑了笑,展臂将她拉入怀中,沉声道:“好,不说了。”   通红着一张脸坐在他腿上,她嘀咕道:“师父,你今天有些不对劲。”   “嗯?”呼吸浅浅洒在她颈窝,白子画低头吻上那一片柔腻。   她忙不迭地推开他,正色道:“师父今天很黏人,”顿了顿,似是想起什么,她从怀中掏出一个香囊丢给他,皱起鼻子,“还有这个,这明明是我之前赠予东方的荷包,为何会在师父枕下?”   接过她掷过来的东西,待看清上面绣的那个小小的“卿”字,白子画一下子愣住了……   趁着他发怔,她赶忙推离了他的怀抱,娇笑道:“师父就爱吃醋,糖宝的醋也吃,东方的醋也吃,师父可是越发小心眼了。”说罢,一蹦一跳地捧了红毛白肚皮松鼠跑开了。   小徒弟的身影几乎要融入那片阳光里,白子画痴怔。   昔者庄周梦为蝴蝶,栩栩然蝴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俄然觉,则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梦为蝴蝶与,蝴蝶之梦为周与?   看着小徒弟在阳光下有些虚幻的身影,白子画不禁迷茫了,究竟云宫的一切是他的一场梦,还是现在的幸福是他的一场梦?亦或者,他一直活在梦里?   【全文完】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白子画人物品评)   【前言】   从《神雕》到《仙骨》,论白子画究竟渣在何处,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见到贴吧太多对师徒二人感情的偏颇与误解,且看一群nc粉,何时何地无不再说小骨对不起师父,小骨自私花痴忘恩负义,偏偏楼楼对此人物情有独钟,实不忍美玉蒙尘,明珠纳垢,故此冒昧品评,诸君见谅,脑残绕道。   同样是师徒恋的小说,同样是高冷师父,逗比徒弟的套路,为何《神雕》两师徒始终生死相随,矢志不渝;《仙骨》的师徒却是由爱生恨,反目成仇,渐行渐远   此分析并非为了比较两者之间差异,而是从为了对比中浅谈白子画的君子之道;着重在于分析两对师徒感情差异,或异曲同工,或大相径庭。   个人观点,不撕逼不掐架。   【总说】   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僩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白子画,胸怀坦荡,清风霁月,心怀天下,情操高洁,可谓翩翩君子,又兼之颜值高,在中国这个男尊女卑的社会,成为无数花痴女的梦中情人,理所当然,当然,也有不少人认为此人物对心上女子太过残忍,俗称渣男。   以上,开个玩笑,步入正题,白子画,身为苍生的守护神,可谓完美无缺,并无诟病之处,身为一个师父,他做的一切亦无可厚非;倘若站在一个女子的角度而言,倘若你是被他爱着的女子,亦或是爱慕他的女子,他所作所为,真的合格吗?   且论六界第一装逼打脸大神白子画那低得不能再低的情商。   王国维三重境界:   第一境: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   第二境: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第三境: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小龙女与花千骨,都是由浅入深,白子画反之,杨过只达到第二境。   『一』论教育方式的差异   即是师徒恋,免不了论一论两位师父的教徒方式差异。   白师父是这样教导徒弟的——   【搬书ing~】“这桌上的几本书你先拿去看,完完整整的全部记下来,一年后背给我听。但是只能靠你自己去记,不要拿给糖宝看,或者让它给你解释。”   【搬书ing~】“你先看书,自己领会书中奥妙和涵义,一遍不懂就读两遍,十遍不懂就读百遍,不要来问我,也别问糖宝。第一天修习金术,第二天就修习木,第三天水,以此类推,五天一轮,周而复始,不准中断。”   【搬书ing~】花千骨就这样简单的在绝情殿生活,师父很少亲授她些什么,最多只是她练错的地方提点一二,将她导回正途。也从不对她多做何要求限制,大部分的时候都是扔一堆书给她让她自己看。   他们师徒是这样相处的——   【搬书ing~】白子画虽然大部分时间都在殿中清修,但是因为不用每天拜见,师徒间也没有什么必须要说的话,有时候甚至十天半个月都碰不着一面。花千骨常常会觉得这空荡荡的大殿里仿佛就孤零零的住了自己一个人般,好恐怖啊。有时候久了很想见他,可是心知白子画清冷惯了,怕吵到他清修,无事的话便也很少找他。   龙姑姑是这样教导徒弟的——   【搬书ing~】你好好学罢!”于是授了他十几招掌法,杨过一一学了。十余日内,杨过将八十一招“柔网势”学全了,练习纯熟。小龙女捉了一只麻雀,命他用掌法拦挡。最初挡得两三下,麻雀就从他双掌空隙中窜了出去。小龙女候在一边,纤手一伸,挡回麻雀。杨过继续展开掌法,但不是出招未够快捷,便是时刻拿捏不准,只两三招,又给麻雀逃走。小龙女挡回让他再练。   【搬书ing~】此后小龙女将古墓派的内功诀窍,拳法掌法,兵刃暗器,一项项的传授。   他们师徒是这样相处的——   【搬书ing~】小龙女年纪渐长,越加出落得清丽无伦。这年杨过已十六岁了,身材渐高,喉音渐粗,已是个俊秀少年,非复初入古墓时的孩童模样,小龙女和他相处惯了,仍当他孩童看待。对师父十分敬重,两年之间,竟无一事违逆师意。小龙女刚想到要做什么,他不等师父开口,早就抢先办好。杨过又常抢着做饭烧水,尽量不让师父劳碌。小龙女冷冰冰的性儿仍与往时无异,对他不苟言笑,神色冷漠,似没半点亲人情份。杨过却也不以为意。小龙女有时抚琴一曲,琴韵也平和冲浅,一片漠然。杨过便在旁静静聆听。   白师父的育人法则——背书。当真应了那句“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   龙姑姑则是手把手,两人一起进步,杨过小龙女可以说亦师亦友。   不过两个师父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把最好的都让给了徒弟,比如寒玉床,比如七绝谱。   徒弟犯事儿了,看看两位师父如何处理的。   白师父是这样的——   【搬书ing~】白子画依旧面无表情,却道:“今天晚上你不许吃饭。”   【搬书ing~】   暴雨下了一天一夜,她便在门前磕了一天一夜。几次昏死在雨里,醒来爬起又继续磕。只求师父能够原谅她。   ……   龙姑姑是这样的——   【搬书ing~】小龙女拿起扫帚,在他屁股上用力击了下去。杨过知道求饶也是枉然,于是咬紧牙关强忍。起初五下甚是疼痛,但到第六下时小龙女落手已轻了些,到最后两下时只怕他挨受不起,打得更轻。   【评论】销魂钉,101剑抛开不谈,两个徒弟犯事等级不同,惩罚当然不同,但是结果是什么   惩罚过后,花千骨对师父更添一层敬畏,两人渐行渐远,杨过却领略到了小龙女的一番心思,知晓了姑姑“疼爱他”。   师父败在不可说。   『二』面对情敌的时候   杨过和花千骨,都是很能招惹桃花的徒弟,作为师父夫君/妻子,如何应对。   白师父——   【桃花一号】   1.白子画观微时已经见过东方彧卿和轩辕朗二人,他淡然的与众人打过招呼,便与长留一干弟子,准备御剑回山。   2.白子画伸手接过花千骨,他却抱着舍不得放开,这一别,不知道再见又要何时去了。可是瞥见白子画望向他的深邃无法捉摸的眼神,他终于还是放了手。   (啧啧啧,这态度,老仙你吃醋就吃醋呗,楼楼脑补老仙拉着一张老脸装淡定。)   【桃花二号】   就停在一旁的杀阡陌在心里骂了白子画千遍万遍:死老白臭老白!居然敢跟我抢英雄救美!不但救小骨头被他抢先一步!更可恶的是他居然敢无视他正对面这么个大美人的存在,只顾着和小不点缠绵,看都不看他一眼!气死他了气死他了!   (这里并未师父与桃花二号并未正面交锋,但是通过杀姐姐的这一段内心os可以看出,师父是直接把这朵桃花无视了的,无视就算了,居然还在这么多灯泡面前秀恩爱!2333,师父你是有多不待见貌美如花的杀姐姐的?)   【桃花三号】   东方彧卿温柔的微笑着,白子画看着东方彧卿的眼睛,那双眼睛仿佛盛满了这世间所有的温暖,然而却深同虞渊,能够埋葬万物。白子画实在是不相信,也不敢相信,这样一个人,究竟能对小骨有几分真心。   (对于前两只桃花,师父自认为不是什么大事儿,所以很愉快地直接无视了,看到亲亲抱抱也只是稍微不高兴一下下,面对最大的情敌,师父一直都保持警戒态度,在师父心中,一直都是把东方当做敌人的啊。)   【桃花四五六七八号】   虽然明知道小骨不可能和他发生什么,也还没发生过什么,可是一想到她居然和别的男子夜夜同床共枕、耳鬓厮磨,难以抑制的怒火就猛的往上窜。   “不要碰她!”依旧若万年寒冰的声音,语气里却又带了些威胁和火药味。   白子画奋力克制住自己,却仍是怒不可遏的拂袖而去,古琴从案上摔下来,重重的掉在地上。   (这里,还要楼主多说什么吗?态度恶劣至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又是威胁又是讽刺的,白上仙很有危机感嘛。)   龙姑姑——   PS:搬书太累,《神雕》篇幅有太长,实在不好找,就在这里概括一下吧。   【桃花一号】   小龙女呜咽道:“那公孙姑娘……我瞧她人很好啊,你便听了我的话罢。”   (能够想象让师父轻易放手,能够想象师父称赞情敌“好”嘛?能想象师父让小骨头嫁给桃花一二三四号吗?)   【桃花二号】小龙女见程英温雅腼腆,甚是投缘,拉住她手说话。   (2333脑补师父拉着东方或者杀姐姐坐在一起说话)   【桃花三号】”小龙女挽住她手,跟她甚是亲热。小龙女本来对谁都是冷冷的不大理睬,但听杨过夸赞郭襄,说她为自己夫妇祝祷重会,又不顾性命的跃下深谷,来求杨过不可自尽,对她也便不同。   (总而言之,过儿喜欢的,我就喜欢,师父能吗?他恨不得把小骨的一切都占为己有,小骨的感情必须由他主宰。)   【桃花四号】‘郭姑娘,过儿心地纯善,他一生孤苦,你要好好待他。’又说:‘你们原是天生……天生……一对!你叫他忘了我罢,我一点也不怪他。’她又将一柄宝剑给了我,说什么那是淑女剑,和你的君子剑正是……正是一对儿。   (对待这朵又傲娇又麻烦的桃花,龙儿三番五次出手相救不说,最后杨过断臂,自己毒伤难愈,夫妻二人分别十六年,郭芙是罪魁祸首,纵观全篇,龙女何时为难过郭芙)   当那朵最大的桃花有了麻烦的时候,且看两位师父如何处理。   龙:小龙女明亮的眼光凝视着他,奇道:「过儿,难道你不去救她?」杨过恨恨的道:「她将咱们害成这样,我不亲手杀她,已对得起她父母了。」小龙女叹道:「咱们不幸,那是命苦,让别人快快乐乐的,不很好吗?」”   白:“很好,你自己来送死,省得我再去找你。”白子画的语气平静无波,却潜藏着极大的愤怒,杀气熟练不住,四处激荡。   【评论第二条差异】   蒙古人火烧终南山,郭芙被困其间,她出言劝杨过救人,一句“咱们不幸,那是命苦”道尽了多少心酸,又道尽了多少通透,彼时龙女刚刚被郭芙一根冰魄银针钉入体内,面对杨过火山般的怒气,她只是温柔劝他服下解药,并不为难。   通读过神雕原著的人都知晓,杨过对待郭家人的态度都很奇怪,尤其是郭芙,杨过是爱过郭芙的吧,龙女知晓他的心思,不欲让他为难,屡屡相救,这般善解人意,也难怪一向睥睨天下、独来独往的杨过,也只会为了这个女子,放下戒备,坦诚相待,天涯海角,誓死相随。   而白子画这样做,无异于将花千骨越逼越远,明知道东方是对小骨至关重要的人,却一味相逼,他的占有欲强烈到令人发指,私自替决定了小骨的人生,小骨的生死,小骨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   在师父的观念里,早已把小骨归为私人物品,任何人都觊觎不得,就连糖宝也不能!   请问,白子画负了小骨吗?楼楼在这里肯定的说一句,没有。相反,他做的太多太多,他给予的爱太沉重,沉重到小骨难以背负,但是他用错了方式,许是物极必反,倒让人觉得他是渣了。   『三』面临死生诀别的差异   龙——“小龙女握住他手,轻轻在自己脸上抚摸,低声道:「过儿,你喜不喜欢我?」。”   白——“白子画,你还是不肯爱我么?”她始终不明白,为何在她心中神圣过一切的东西,他却如此轻鄙?白子画空洞无声的看着她,不是不是爱,是不肯爱。正是因为太重要,所以不能爱。   【评论第三条差异】   这种时候,没有了天下大义,没有了理教信条,但是师父依然不肯承认,看到这里的时候,楼楼都替白上仙憋屈。   当白上仙以爱之名最后却伤害之实的时候,楼楼为他不值,更为小骨不值,每一次为小骨出生入死,用心良苦,小骨没有感激他,反而恨上了他,最后却落得师徒反目成仇。   师父一开始或许是想要将小骨当做天下苍生的一部分去爱的,可是当他发现自己对小骨的爱已经超越了他所能承受的范围,他只能开始压抑自己,可是他已经离不开小骨了,哪怕相互折磨,他也要让小骨活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在天下与小骨之间,他理所应当地选择了天下,可是小骨死了,他又觉得没了小骨他也活不下去了,连苍生都没有了意义。   在此,楼楼想说,没有任何人可以打着爱你的名义去伤害你,去决定你的人生,爱的基础本来就是平等,私自替对方做出一切决定,安排好对方的人生,让对方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这样的爱太霸道,甚至称不上爱,只是占有。   【总结】   楼楼找的几点都是在没有天下大义的境况下,两位师父所作的不同抉择,龙女豁达,善解人意,赢得杨过那样的浪子誓死追随,白上仙打死不说,默默付出,却生怕小骨知道他对她的好,最后,龙儿入了禅,白子画入了魔。   剥去上仙圣洁的外衣,他不过是一个普通人,他有爱慕的女子,有渴望的温暖,但是画骨的悲剧源于他不愿意承认自己有这样的渴望,始终坚持着自己心目中的教条信义,坚持着自己所衡量的是非对错,执着于对错难道不是执念吗?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白子画又岂是“谦谦君子”四字所能概括的   他理性,他聪慧,他有着高尚的情操,有着过人的胆识,有着问鼎天下的能力,最重要的,他有着一颗寻常男子所没有的赤诚痴情的心,他的个人魅力十足,如同广大的女性,楼楼对这样的君子喜欢的不得了啊。   许是爱得深沉,所以开了此篇,批判一下。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她的一生,如桃花般灿烂,她灼灼其华的容颜,如同她的性情一般,开朗乐观,照亮了白子画灰暗无声的世界;她的一生,亦如桃花般短暂,初时相遇,瑶池上浅浅一瞥,便注定了她一生的坎坷……   楼主自来便对花千骨这一人物情有独钟,诸多偏爱,见到太多对小骨的误会与偏颇,实不忍美玉蒙尘,明珠纳垢,不吐不快,特开此篇,浅谈花千骨这一角色。   (此篇品评是楼楼许久之前就写了的,今天略加修改,发上来)   王国维《人间词话》有云————古今之成大事业、大学问者,必经过三种之境界:"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此第一境也。"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此第二境也。"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此第三境也。   后被世人引申为人生三境界,在此,楼主便用这三境界引入。   【第一境】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   当一贯高高在上的师父在她面前倒下,她一生的苦难就此开端。   按照命运原本的走向,白子画本应该坐化九天,是她以颠倒乾坤为代价,扭转了两人的命运,也许她太过自私,为了自己的那点小情小爱要用苍生作为代价,今天偶闻一言,与君分享------“士为知己者死,神为痴情者亡”,她爱得绝望,爱得卑微,但是她从不卑贱,师父若死了,她便不活了,但是若能够用自己一命换的师父生还,她义不容辞。   东方彧卿的话,将她死寂的心点燃,她灰暗的眸子里亮出希望。   为了他,哪怕成为千古罪人,她亦毅然决然地去盗神器,如紫熏所说“千骨爱白子画,也爱了她所爱的天下苍生。关心他,所以关心了他所关心的一切。”   妖神出世,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八十一根销魂钉,她受了十七根,而他亲手刺下的101剑,足以让她心死如灰,只是她不知道余下的六十四根,是白子画为她承受了。   她并不像读者一般开了上帝视角,她什么都不知道,她不懂得师父的用心良苦,或者说白子画根本不想让她知道,彼时的她,望尽天涯路。   【第二境】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蛮荒的日子是如此绝望,瑶池一战更是让她了无生意,她所在乎的人皆因她而死,自那时起,她与白子画,已是背道而驰 。   十六年的囚禁,本以为她这一生都这样混混沌沌地过了,可是糖宝死了,她再也无法抑制心中的悲痛和对师父浓浓的恨意,封印冲破了,妖神出世,生灵涂炭,可她顾不了那么多了,她只想让糖宝活过来,三千妖杀算什么?六界动荡算什么?   可是她终究是神,她爱这个世界,爱这个世界的生命,她也爱师父,在痛苦挣扎之际,在心灰意冷的时刻,她依然对这个世界保留了一份热忱,一份信任。   彼时的她并不知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第三境】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白子画突然而至的亲吻让她无所适从,还未来得及欣喜,他已将爱着她的唯一证据在她面前销毁,世间最残忍的事情莫过于给了希望又将人置之绝望。   她说,以前的我很快乐,就因为太快乐了,所以当悲伤降临,如此轻易地就被完全摧毁。可是人不能借口逃避悲伤,就忽略那些自己应该做的事这次我要把握命运,自己做出选择。   这时的她已经放下了前尘旧怨,放下了那些世间给予她的不公,她宽恕了这个世界,也宽恕了自己,死亡,是她最后的解脱。   那句“天下和我,你只能选一个”不过是她垂死前的挣扎罢了,她已经决定了牺牲一人拯救天下,不过是在临死前想给自己的感情找到一个寄托罢了。   可惜,白子画不懂,他固执的坚守着自己心中的是非对错,礼教信条,也是因为太过沉重的爱,让他难以轻易说出口,于是,他错过了唯一救赎自己的机会,花千骨至死,都未能给自己那执着了一辈子的感情找到一个答案。   道并非无情的产物,相反,释子寂灭前依然怜悯众生,情的极致是泛爱,在最后,她已是心境通明,能够包容世间万物。   “不老不死,不上不灭”看似是惩罚,实则是她对他最后的庇佑,犹如义无反顾为他盗神器一般,她宁肯自己死,也要他好好活着。   当数十年后再度见到他时,她已然入道。   一枚归仙丹,让她记起了所有,千年万年的记忆堆积在心头,神识变得清明透彻无比,胜过得道之人瞬间的大彻大悟。   时光悠悠,白云苍狗,兜兜转转,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总结】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小骨的个性气质,又岂是“所谓伊人”所能形容的?   她旷达乐观,不屈不挠又不失童心;   她胆识过人,独立自主不依附于任何人;   她善良聪慧,豁达宽容,在被伤的最深的时刻,依然对这个世界保留了一份信任……   末了,我相信即便离开了白子画,她依旧能够活的很好,她对生命的感悟,对道佛的领悟犹在白子画之上,也难怪一众桃花会为之倾倒了,就连白子画也不例外。   在大爱小爱面前,小骨做的比师父好。   她一开始就小心翼翼爱着师父,为师父出生入死,同时也爱着师父所爱的天下。   她爱得卑微但她从不卑贱,她为白子画所做的一点也不必白子画为她做的少!   且看结局,小骨爱了师父,也爱了天下;师父没爱好小骨,也没爱好天下,真正懂爱的人,是小骨。   也只有小骨这样的奇女子,能够配得上高高在上不染凡尘的长留上仙了。    ☆、浮生若梦,不负初情【续1】   注:此文接着《浮生若梦,不负初情》第九章写,在小骨死后续文,与《一世红尘》无情节关联。   【第一章】凭仗丹青重省识,盈盈,一片伤心画不成   *   距离妖神出世已过了百余年,天下太平,修仙的修仙,成魔的成魔,轮回秩序依旧运转着,轩辕氏掌管人界,杀阡陌掌管妖魔二界,天帝仍是仙界表面上的掌权者,人人似乎都已忘记那一场毁天灭地的灾难。   长留第一仙门的名声并未因为出了个妖神而有所败坏,相反,伴随着时光的荏苒,关于那个冠绝六界的妖神的故事已悄然淹没在历史的洪流中,无人深挖,无人提及。   山中岁月寂静无声,没有声音,没有色彩,在指尖静静地流淌着。   白子画依旧是长留掌门,依旧为天下苍生东走西顾,却再也无人为他添一件衣裳,再也无人在他回到绝情殿中时为他捧上一碗热气腾腾的桃花羹,再也听不到那清脆的声音唤着“师父”。   他记不清楚究竟有多久了,没有她在身边的日子,每时每刻都是这般难熬,绝望而没有尽头,千百年来,他遍访六界,试图能够找回她的一丝魂魄,哪怕只有半点气息也好,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   可怕的是,她的身影在记忆里越来越模糊,她存在过的痕迹,一点一点在消失着。   那一日,不知是谁在殿中点了暗影流光的熏香,引得他伤神不已,右臂的伤疤发作得异常剧烈,不消片刻便疼的晕了过去。   许是结界弱了,有新弟子上来打理绝情殿的时候,不小心将小骨房中琉璃盏打碎,这些年她留下的东西,都是由他亲手打理的,从不假手他人,就连幽若,都要被拒之门外。   千百年都未在外人面前露过其他表情的他,那一次大发雷霆,一掌下去,便废了那小弟子的七成功力。   事后师兄找前来向他讨说法,他沉默良久,方淡淡告诉师兄,小骨的东西除了他自己谁都动不得。   师兄却是满脸错愕,道:“小骨是谁?”   他怔住,小骨是谁?那个他每天都要默念上上万遍的名字,竟在那一刻,想不起那个人的面容。他忽然想到,她是神,是逆天转世的神,她本就不该存在于这个世上,而她一旦死了,无论是她的身躯,还是有关她的记忆,都会跟着慢慢的飞灰湮灭。   摩严走后,白子画发疯一般找遍了书房里他曾经为她描摹的丹青,书房里,成千上百的画卷,都是他在思念她时描摹下来的,画卷还在,画上巧笑嫣然的女子却不在了。   画墨一点点自画上消失,色彩一点点褪去,线条一点点抹去,那些凝结了他多少日日夜夜思念的笔墨,就那样隐匿。   眼睁睁看着一幅幅丹青重新归于白纸,白子画心下惊慌远远盖过了痛苦。   “不,不要。”他慌乱的施法,企图留住那个女子的面容,仍是徒劳无功,千百幅画卷,一幅不落地变成了空白。   虚空里,一个女子憨笑着伸出手,撒娇道:“师父,抱抱。”   白子画一怔,颤抖着展开双臂想要将她拥入胸怀,眨眼间,她的身影又消失于无。   又是这样,眼神暗了暗,他颓然垂下手臂。   坐在桌前苦思冥想了半个晚上,想要填补那些空缺,可是任凭他想空了脑袋,也忆不起那个女子的一颦一笑。   那一晚,绝情殿她种下的那颗桃花树在一夜之间化为飞灰。   清晨,幽若在书房找到他时,他闭目伏在案上小憩,手下画纸零零散散,一片狼藉。   “师祖?”幽若恭敬地站在案前,小声唤了他一声。   白子画睁开眼,只觉得心中似是少了一块儿,扶着额心道:“何事?”、   幽若恭敬道:“瑶池的请柬到了,今年的群仙宴,尊上是不是还要照往年那般推了?”   “推了?为何要推?”心中疑惑,看着幽若清秀的眉目,他心中骤然一痛。   “往年师祖不都是推辞不去吗?”幽若奇怪道。   瑶池,有回忆拉扯着头脑,桃花纷飞的画面在脑海一闪而过,牵动的宛若前世的记忆。   面上仍是一片清冷,他淡声道,“知道了,请柬放在这里,你下去吧。”   “是。”幽若轻轻将请柬放在他手边,欲转身离去,却被他叫住。   “快到仙剑大会了,多下些功夫,你师父不在,无人时时教导你,有什么不懂的,便来问我。”低眉看着桌上空白的卷轴,白子画叮嘱道。   她低低应了声,掩上门悄悄退了下去。   看着她翩然离去的背影,白子画心念微动,一个影像在脑海中跃跃然,愣神间,一幅卷轴自手边滚落在地上,他附身拾起。   再度展开时,他微觉奇怪,为何房中会有这许多的空白卷轴   眨了眨眼,灵台又是一片空明,心底的最后一点留恋消失殆尽,无爱也无恨。 ☆、浮生若梦,不负初情【续2】   【第二章】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   日暮时分,白子画将将料理了手边的事宜,便收到笙箫默的传音,邀他去一趟销魂殿。   走在长廊上,看见庭院中空落落的,没由来地,白子画心中又是一痛,未及细想,笙箫默的传音又至,他只得御风而起,下殿去了。   刚到销魂殿中,便听笙箫默懒洋洋的声音抱怨道:“师兄,叫你那么久,怎么才到?”   八角凉亭里,笙箫默四平八仰躺在长椅上,眯着一双桃花眼津津有味地品尝着杯中清酒,即便隔着一段距离,白子画也能嗅到那酒中奇异的香气。   “这般急着唤我,所谓何事?”坐在他对面,白子画自行斟了一杯酒,问道。   “喝酒啊,这可是百年前的琼浆,你那徒孙拿来孝敬我的。”笙箫默笑得奸诈。   白子画低眉,但见白玉杯中清酒已泛黄,他便知绝非凡品,轻轻抿一口,味道醇厚,酒中还夹带着幽幽的桃花香气。   笙箫默半个身子离了长椅,凑近他,期待问道:“如何?”   将酒杯轻轻磕在石桌上,白子画淡淡道:“别绕弯子了,有什么事情,直接说吧。”   干笑两声,“果然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你,”笙箫默重新躺回长椅中,转动着手中酒杯,漫不经心道,“听幽若说,你要出席今年的群仙宴?”   “嗯。”他淡淡点头。   “这么多年都没去,为何今年忽然想开了?”笙箫默奇道。   “就是想去了,有什么问题吗?”   坐直了身子,笙箫默出声,“你不能去,”面对白子画投来疑惑的目光,他正色道,“我与大师兄都掐算过,自那一日后,你的命格,似乎错乱了。”   “子欲避之,反促遇之,”白子画摇头,淡声道,“既来之,则安之。”   叹口气,笙箫默放下酒杯,劝道:“避一避总是好的,莫要像两百年前,你那个徒弟那般……”   眉心皱起,白子画打断他:”我自有分寸,劫难来了,也是避无可避。”他隐隐有预感,此次若是不去,他会错过什么。   端起酒杯,笙箫默低笑道:“我便知道会是这么个结果,师兄非要我来劝劝你,可惜你从来都不将什么事情放在心上。”   “没什么事,我先走了。”他微微颔首,示意道别,临走不忘了说一句,“你那只是普通忘忧酒,加了桃花瓣罢了。”   笙箫默脸色一黑,暗暗骂幽若了句坑货,又想起一事:“师兄,你等等。” 说着,自虚鼎中取出一物,隔空丢给他。   宫铃清脆的叮当声,让白子画变了脸色,一些记忆的碎片零零散散,席卷了脑海。   笙箫默还在那里念念叨叨,“你这带了两百年的铃铛怎会落在长留大殿?上次弄丢了的时候你可是闹了个天翻地覆,都把我和大师兄吓到了,你也忒粗心了……”   头痛欲裂,耳中轰鸣,白子画已无心去听他在说了什么,匆匆御了剑赶回绝情殿。   绝情殿中桃花缤纷,唯独他门前少了最繁盛的那一颗。   久久凝望着门前那张石桌,曾经,有个女子每日都守在这里,等他回家。   大风刮过,庭院里桃花漫天飞扬,白子画痴痴伸手,接住其中一片,忆起那一日在云宫里,她也制造了这样一场桃花雨,在纷纷的花瓣里,她言笑晏晏。   她说,生老病死,爱恨情仇,时间流逝,莫非感官共创之幻象,月盈则亏,水满则溢,既有其生,必有其死……糖宝是这样,东方是这样,我……也是这样。   那个时候,她便已决定走上一条灭亡之路。   忽然想起来什么,他匆匆步入她的卧房中,一阵翻箱倒柜,终于在她床下的暗格里,找出了那个木盒子,看到里面一叠绢纸,他暗暗松了口气,还好,东西还在。   一幅幅画纸,柔韧的线条勾勒的是他的轮廓,写的是她的心事。那时候,她是怎样卑微而又甜蜜地倾慕着他的?是不是也如他此时这般,日日都在担惊受怕中度过的?   左臂绝情池水的伤痛袭来,白子画满头大汗,疼痛刺激了记忆,一瞬间涌上的往事那般清晰,那一晚红烛摇曳,她笑语盈盈,问他,师父,若是明日我便要死了,今日你愿不愿意娶我?   他们拜过堂,成过亲,喝了交杯酒,他们是名副其实的夫妻,那一晚,她眼中的悲哀浓的化不开,可是她又是那样开心,她温言软语仍在耳畔回荡-----此生能够嫁给师父,便是即刻死了,小骨也没什么遗憾的…….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那一句话,猝不及防映入眼帘,白子画纵声大笑,留着这些还有什么用,她已经死了,尸骨无存,魂飞魄散,甚至连她存在的痕迹,都在以他束手无策的方式被抹去,可笑他还在坚守着她没死的信念,留着这一切,等着她回来……   傻子,她早就已经死了,在两百年前就死了……身子摇摇欲坠,他掀翻了面前的书桌。   听到声音,幽若急急忙忙闯进来,扶起他,焦急道:“师祖,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眼中迸发出光亮,白子画箍住她的肩膀,连声问道:“小骨呢?小骨呢?小骨去了哪里?”   “小骨是谁?”   “花千骨,你师父,妖神!你师父你都不记得了吗?”   幽若疑惑道:“我师父不是早就死了吗?师父不是早就在两百年前跟着妖神一同寂灭了吗?”   死了?太过疼痛的伤疤让他的神智变得不那么清醒,她的身影,又在记忆里模糊了,白子画抽出长剑,狠狠划在那道伤疤之上,鲜血喷涌而出,血肉模糊。   幽若惊呼一声,“尊上,你做什么?”说着慌忙在他手臂上几处止血穴道点了两下。   白子画面色苍白,看着臂上沁出的血滴,喃喃默念道:“小骨……”   鲜血洒在幽若长裙上,洒在那盒绢纸上,他只是怔怔看着那些画纸,无所适从。每一幅上面,都是他,没有她。   有微风从窗扉吹进来,盒中绢纸,化作粉末,轻飘飘被风一卷,就四散飘扬,散落在屋子里每个角落,无影无踪。   白子画惊慌合起木匣子,喊道:“快关窗户,不要!小骨,不要!”   ……   当天晚上,长留山下了一场大暴雨,而白子画砍光了绝情殿所有的桃花树,鲜红的花瓣,有的和入雨水中,汩汩流成条条红色的小溪,像血;有的被雨水冲刷着,片片混入泥土,与树叶一同腐烂。   到了清晨,阳光普照,绝情殿仅有的一颗桃花树舒展枝叶,树叶经过雨水的冲刷,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白子画闭目坐在树下,倚着树干,白衣上沾染了泥土,狼狈不堪。   经过一晚上的折腾,他以绝情殿几百颗桃花树为代价,拉回了这棵树的气息。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出了一些事情,更文慢了,实在抱歉,不过作者君是不会弃文的,一定会把浮生这个坑填完的。 再说一遍,此文是接着番外《浮生若梦,不负初情》第九章写的,跟《一世红尘,无你何欢》没有任何内容上的联系。 此文中,小骨为了救苍生,用自己的血肉之躯修补大地,没有诅咒师父不老不死啊~此文是接着小骨死后写的。 ☆、通知   《浮生若梦,不负初情》已经另起篇章且作了部分修改,点击作者君的栏目可以看到!!!也可以在全网中搜索《浮生若梦,不负初情(花千骨半路续文)》   为避免读者将《浮生》与《一世红尘》混为一谈,故将此文另立篇章,以后作者君更文就不会在此文后面更新,而是去新篇章中更新!!!   文章以后不再在此篇章后面更新!!!   文章以后不再在此篇章后面更新!!!   文章以后不再在此篇章后面更新!!!   请搜索《浮生若梦,不负初情(花千骨半路续文)》或者点击作者君的作品栏目,皆可看到。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布受天下】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